原本时淮给他留着面子,没有说他是被人拒绝的。他自己说倒是一五一十地全都坦白干净了,秦炽忍着笑意,撸他脑袋,“我们乖乖怎么这么可爱。”
“可什么爱啊,我老婆都没了。”应允打掉他的手,实实在在地苦恼着,“再这么下去真要打一辈子光棍了我。”
“此言差矣。”秦炽煞有介事地说,“这种问题我们得分情况处理。你是还喜欢人家,想把那个叫程识的人抢回来?还是想认识新人,重新开始谈恋爱?”
应允认真思索。
他还是喜欢程识,但是知道人家有了男朋友,好像就不怎么执着了,当个朋友也挺好的。
“那你这不对。”秦炽说,“真的看上谁了肯定是非她不可的。可追可不追,说明就没那么喜欢。”
有点道理。应允认真地消化了这部分知识点,又提问秦老师,“那我是应该认识点新人吗?可按你说的,我好像很难遇到真正喜欢的人。”
他看到美人第一眼基本都会心动,程识已经是其中最让他想追求的人了,却还被秦老师说「没那么喜欢」。
“这怎么说呢,有时候咱不能目的性太强,刚认识就下定论喜欢还是不喜欢。感情都是得培养出来的。”
秦炽道,“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喜欢上自己最好朋友的案例吗?就是因为两个人一开始没往那方面想,很自然地在培养感情。等到感情渐渐加深到了互相离不开的地步,量变产生质变,这不就水到渠成了嘛。”
“要是一直遇不到新的感情,你就想想你身边有没有这样的。说不定就有人正暗恋你呢。”秦老师循循善诱,“或者你有没有什么关系特别好的朋友?说不定你喜欢人家,自己都不知道。”
啊这。
应允费劲巴拉地想了半天,排除法筛选一遍,为难地说,“可是我离不开的……好像就只有我哥。”
“呃……”秦老师替他叹气,想当然地说,“唉,那就是没有了。”
“嗯。”他自己也点头,一起叹气,“就是没有。”
他小时候做心理咨询,医生就说他跟平常的孩子思维不太一样。
自从应小蝶去世以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是一定能留住他的。在他表现出自我毁灭倾向时,时淮会做好吃的甜品来哄他,但也只是一天一天地拖着他,并不能直接打消他轻生的念头。
他做过很多测试表格,体检,跟不同的医生聊天,各项指标都是正常的。最后只能归结为天性,他天生就是这种不恋世的「人间体验者」。
对他而言,活着只是一种正确。他享受生命,也不惧怕失去它。像一只自由散漫的无脚鸟,随时接受力竭坠落。或是一棵不会结果的植物,开够了花就自然地枯萎了。
他也曾想到过。如果没有时淮,他可能没法儿在楼梯底下的储物间里坚持到猫头鹰送来入学通知书的那天,早早的就去找他妈了。
他不害怕。死亡是另一个世界,他去了那边一样可以飞,一样可以开花。
或许时淮很早就洞悉了他,所以以前总是看他看得特别紧,直到他长大了不再只凭自己的直觉行动,学会用脑子思考「我是不是还没到死的时候」,才放松一些。
或许他也潜意识地在寻找一种牵绊,所以才积极地想要个老婆。
可想来想去,就算有了老婆,很可能也是留不住他的。
能让他舍不得的人只有他哥。
“算啦,还是随缘吧。”
他站起身拍拍屁股,迎着好天气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道,“我去旁边的广场上逛一圈,等我哥回来了打电话叫我。”
相比他从小生活的地方,波尔图算不上什么大城市,却让人更有漫步街头的欲望。没有车水马龙的立交桥,也没有高耸入云的科技大楼。陈旧的房子墙壁上遍布着满墙的涂鸦,大小不规则的石块拼成台阶窄道,还有不修边幅的当地人穿着短裤漫步街头,惬意得真实而自由。
离广场不远的石板路,他选了块干净的台阶,坐在人家屋檐底下,在一棵大树的荫影里画画。
从学画画之初,他就很向往外出写生的活动,不喜欢一直待在画室里——大概这就是他文化课成绩难搞的原因,不喜欢每天坐在教室里固定的位置上学习。一定得跑出来吸收点天地灵气,才有好好干活的动力。
有时候创作就是要依托于宣泄和冲动,才会更加富有生命力,所以他喜欢街头涂鸦。但还有些时候,他也会静下心来。觉得自己变成屋檐上的一片瓦,看来往的老人和小孩,逐渐西沉的太阳,一看就是大半天。
等回过神来,他静音的手机已经错过了十几个未接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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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两万公里的距离,时淮在波尔图街头兢兢业业地开完了一场电话会议。
他的情绪变化总让人首先联想到和工作有关,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好像他的生活里除了这个确实没别的事可忙了。
广场上有路演的街头乐队,背着吉他和键盘,在调试音响和麦克风。买完可乐他没急着回去,坐在旁边的台阶上听了一会儿,大多是些经典老歌,英语或小语种民谣。
应允单独和秦炽留在餐厅里聊天。他原本不该放任那两个人独处的,可走出来又觉得没有必要,也不该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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