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坐着那么长的时间他都没有任何的波动,只是这个大姐,虽然他感觉和她没有相处多久时间,但是总感觉她时常在变化。
让他真的看不懂。
郑婉走进来,虽然这房间地处背阳,已经是比较阴凉了,但因为这屋子里坐了不少的人,又是窗户紧闭,难免是有点闷热。
她朝着坐在最中间的人行了个礼。
最中间的人自然是就是这石牛书院的山长了。
他点了点头,平日里郑席是他最喜欢的弟子,如今看见这郑席的长姐,也是个落落大方的姑娘,倒不似寻常村姑,他便是觉得更加的满意。
“你就是郑席的长姐?”
“是。”
“你可知今天找你来所为何事?”
郑婉摇头,“我并不知。”
山长挑眉,“哦?”他是知道自己身边这个人的,竟然没告诉她?
“今日找你过来,一则是要处理郑席所犯之事,二则是要通知你,郑席将被开除,不予再读!”
这简直是石破天惊!
郑婉猛地抬头,语气立刻有点不冷静了,“什么?我弟弟所犯何事?”
“偷盗!”
郑婉立刻想起小说里的这个剧情。
因为小说里郑席是没有家长的,所以也就没有找来人。
但是他还是凭借自己证明了没有偷盗的这件事,洗清了冤屈。
可到底是怎样洗清的,郑婉已经想不起来了。
只是她下意识的就说,“怎么可能!我弟弟最是光明磊落一个人,这种事定是污蔑!”
山长就冷哼,“郑家长姐,你也不问是什么事儿,也不问事情的缘由,甚至不问我们查到了什么份上,就这么笃定这就是污蔑?”
郑婉表情坚定,“我弟弟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他在书院念书多年,想来山长也是清楚的,这当中的细节我不必赘述。他做人正直刚正,眼里从来揉不得沙子,莫说是偷盗这样的大事了,即便是和人争吵也是绝对不会有!”
——他可是以后的首辅,但凡是有点掉份的事儿,一个男主角,都绝对不可能做,这点郑婉十分肯定。
她这样说,倒是叫这个山长没有料到的。
山长摆了摆手,有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人走上来,“这位……有所不知,我随身携带一块玉佩,这是家中宝物,片刻不离身的,只是昨日沐浴的时候摘下,未曾保管好,就丢失了。幸亏是山长做主,搜查这书院里里外外,最后,竟然是在郑席的床铺下面找到了。”
他露出嘲讽的笑来,“问他,他只说不是,别的解释一点都没。虽说平日里郑同窗的日子是艰苦了些,但是若是寻求我们的帮助我们也不会拒绝,把事儿做到了这种份上,无异于是断送了自己的前程,这又是何必呢。”
郑婉看他,油头粉面的,也不知道是哪家暴发户的儿子,说话咬文嚼字,一看就是考不上秀才的人。
“郎君是……”
“叶申。”从郑婉来了之后,这是郑席第一次开口,他淡淡的重复了一句,“他是叶申。”
“正是,家父正是叶氏商行的……”
“叶郎君。”郑婉打断他,“你说昨日你沐浴的时候,没有把玉佩收好所以才遗失了?”
“正是。”
“郎君没有书童小厮吗?”郑婉奇怪。“如郎君这样的家庭,出入不是动则几十人?即便是来书院,伺候沐浴也得要有个两三人吧。”
“本郎君沐浴不爱有人在侧。”
“那就是很敏感了。”郑婉笑了一声,“这么敏感的人,洗澡都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了,怎么屋子里进来一个人却不知道了?当时郎君在做什么?”
山长皱了皱眉,看叶申。
叶申拍桌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还想问问叶郎君是什么意思。”郑婉冷哼,“平时从来不离身的家中宝物,在洗澡的时候随便摘下来就随便一扔,都不需要人保管,看来是笃定这屋子里不会进人,如此笃定门口总有人把守的。那么你是说有人看见我弟弟进了你的屋子?”
“自然是有……”
“既然是有,那就请人过来,我们也好当面对峙!”
她丝毫不让。
完全没有山野村姑的样子。
叶申知道郑席家中条件,更是听闻过他父母的样子,原本以为出了这样的事儿,他家中人来了,肯定是一个劲儿的求饶,哪儿会有这么一出。
而郑席又是一个锯了嘴的葫芦,压根不乐意解释这种事儿,就因为他的心高气傲……也不知道一个村子里农户的儿子,有什么好心高气傲的。
“山长……”山长摆了摆手,打算叶申的话,然后就说,“你刚才不是说你的书童看见了?那就叫他过来。”
“他,他年纪小又不知事,只怕是在山长面前说不清楚。”
“在山长面前说不清楚,在你面前就能说清楚了?年纪能有多小?又能有多不知事儿?能比我一个村姑还不知道外面险恶的吗?”
“山长……”
“好了,不要再说了,既然两方各执一词,原本就该对峙,把人叫过来。”
郑婉松了口气,好歹这个山长应该是个公正的人,如果山长也有偏帮,那这事儿只怕是更加艰难。
书童很快就过来,他缩着身子低着头站在郑婉边上,说话有点断断续续的,“小的确实是……那天看见了郑席公子进了我家公子的房间,没,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郑婉笑了一声,“那天?哪天?”
“就是,就是昨天。”
“原来是昨天,你这么说起来我还以为是很久之前的某一天呢。”
书童一惊,立刻就说,“小的说错了,只是一时说错。”
“说错不要紧,做错事儿可不行。”郑婉看他,“既然你看见郑席出来了,那么你有叫住他吗?”
“没,没有。”
“哦?随意进出你家郎君的卧房,你却视若无睹?怎么你们家郎君原来和我弟弟关系这么好吗?还是你家郎君的卧房就是可以让人随意出入的?”一声又一声,郑婉严厉问话,书童更是被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我再问你,昨天晚上你家郎君可有责骂你?”
“没有……”
“没有?丢失了这样贵重的祖传之物,你在外看守,不仅不被责骂,还什么过错都没有?私自放了人进来,没有第一时间和你家郎君说,反而是等到第二天请了山长搜查才找到?你这是哪门子的看见有人进去?”
“我,我……”书童的汗都滴下来了,他平时被叶申责打惯了,肯定是叶申说什么是什么,可是他嘴笨,今天这会儿的事叶申也没有教过他怎么说,他只能屡屡去看叶申,寻求帮助。
“山长,话问到这里了,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了,还请山长做主吧。”
山长重新正视郑婉,确实如她所说,不必再问了。
他不想去看叶申在那边争辩,这事儿其实原本就有不少蹊跷之处,只是郑席一句话也不肯说,才能找来他的家长。
没想到是在这里等着,家风如此,怪不得孩子这样优秀了。
山长在心里默默点了点头。
然后就说,“这事儿既然是冤枉了郑席,那么就请郑家给出一个决策,看看想如何吧。”
“原本偷盗应要给我弟弟什么责罚?”
“自然是开除,终身不录用,且昭告全市书院,科举之路全断。”
好狠毒的心啊。
郑婉咬牙看向叶申,“那就请山长,一样的责罚都给予这个诬赖同窗、陷害同袍的小人吧!”
第23章 下地第二十三天
23/
屋子里沉默下来。
郑家得了理,如今就算真的不依不饶,似乎书院也是必须要给出一个交代的。
被冤枉了这事儿可不小,若不是今天郑家大姐这么一出,那只怕郑席就要含冤了。
“恩……郑家大姐,你先坐。”山长看了看郑婉,确实是觉得有点头大。
虽然是书院,但是好歹也是一个小型社会了,肯定不是说人人平等的。
这郑席犯了这事儿,你可以直接处理,但是这叶申……可不行。
旁的不说,这书院里面还有好几栋房子可是叶家出钱盖的,这为的可不就是这宝贝儿子可以在这里安心念书么。
“这事儿确实是叶申不对。”山长咳了一声,“叶申,快过来,给郑席道歉。”
郑婉这哪儿还能看不出来啊,这明显就是山长是想要包庇叶申了,她原本以为读书人的地方应该是干净的,至少不应该是这样藏污纳垢的。
但是没想到……
她转头去看郑席,怪不得他从一开始就是一句话也不说,估计是早就知道了,哪怕是说了也没什么用吧。
这看似公正的山长,还有这会儿走过来似笑非笑着道歉的叶申,阴阳怪气的如此。
她心里就是一股火冒了上来,这股火不像是得知郑序被欺负那种,更多的像是气自己无能为力。
如果我现在更厉害一些,如果至少我家比叶家更厉害,那郑席也就不用受这种委屈……
但是这念头只是刚刚一起,郑婉就立刻打住——我这算什么,我也觉得恃强凌弱是正确的?甚至还想往这方面靠拢?
她立刻甩掉脑子里的这个年头。
坐在身边的郑席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这一个未来的首辅大人,他未来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甚至无数人为了得到他的垂青,天没亮就在他的府邸门口排队,就为了能送上自己的一篇文章给他。
这样的人,什么叶申之类的,等到那个时候,早就已经消失在这本的小说的不知道那一页的角落当中了,他都不生气,甚至不放在眼里。
她又干什么在这里和这种人生气。
她看向山长,“山长,您不觉得这样有失公允吗?”
山长尴尬的笑了下,他看了看边上坐着的夫子,然后就说,“郑家大姐,这事儿咱们出来谈一下?”
郑婉就说,“为什么要私下谈,刚才说要处理我弟弟的时候不是乌泱泱的找了一屋子的人吗?现在处理叶郎君,却要私下谈?难道这书院不是全天下最公允干净的地方吗?难道书院这种教书育人的地方,也会包庇陷害同窗的小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