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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娘的做什么事情都想到女儿前边去,定二奶奶对蜜娘道:“你今儿去是大姑娘了,要谨言慎行,我听说李家那位少奶奶生了女儿之后性情有些古怪,不像之前那般。”
    吴氏?
    蜜娘不解道:“难道她因为生了女儿不开心吗?这也不是大事,先开花后结果嘛,她看起来也是福相,平日看起来她还能主动替丈夫纳妾,可见也是心胸宽广之辈。”
    定二奶奶以前不会同女儿提起这种话,但是现在蜜娘定亲了,她遂道:“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李少爷生的面若冠玉才高八斗对姑娘家更是难得的温存体贴,他这个人只对吴氏露三分手段,她即便以前心里有意中人,怕都会被折服。现下她生了女儿,我前几日去李家看了她,脸上长了蝴蝶斑,肚皮上也一道道的,身边站着的俩个妾,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若生了儿子也就罢了,偏生了女儿,还要再怀着。你说她如何?偏偏还不能嫉妒,就性情古怪些了。”
    蜜娘摇头:“妾侍再如何也越不过她去啊。”
    妾侍就是再受宠也不会被扶正,这和宫里不同,宫里如果皇后死了或者被废,可以从妃嫔里挑人成为继后,但是官宦人家的妾基本上不能扶正,原配过世,从外头再聘人进来,所以她跟妾侍也没必要生气。
    做妾也不容易,大部分还不是主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以吴氏只能平日也颇能弹压妾侍,这有什么好怕的。
    定二奶奶心道,这就是姑娘家说的话,谁愿意见丈夫和别人同床共枕,孩子大点的还好,重心在儿女身上,但吴氏刚和丈夫感情不错,就有貌美妾侍出来分宠,难以忍受,又不能发作,身心俱疲,自然很是古怪。
    人有了感情,总是恨不得对方身体和心都是自己的。
    除非相敬如宾,反而还好些,凑合着过日子就成。
    母女二人说着就到了李家,李夫人身边的露珠和蜜娘很是相熟,特地出来迎她们进去。
    蜜娘笑道:“派个小丫头来就是了,你来做什么?巴巴的跑的也太远了。”
    “我们夫人就盼着你来,都打发我问了三遍了,我肯定要出来迎啊。”露珠知道李夫人一向很喜欢蜜娘。
    尤其是吴氏近来脾气古怪后,夫人又得知蜜娘拒绝阮家从宫里出来,说了她不贪慕荣华富贵,很是后悔的样子,只是现在大家早已尘埃已定,李夫人之意也不能对别人说,唯独只有身边的她和孙姨娘略知一二。
    当然,李夫人也许就是随口说说,毕竟吴氏这位儿媳妇她还是很满意的。
    她的家世可不是蜜娘可以比拟的。
    很快蜜娘就随母亲去李夫人那里请安,屋内珠翠云集,都是高官夫人,蜜娘她们若非以前的缘故恐怕也进不来,定二奶奶倒是很从容,带着蜜娘略福了一身。
    大家谈论的声音一下就静了下来,只见当中的女孩儿一身玉黄色洒银丝袄裙,头上用同色的几朵迎春绢花,云鬓堆起,披散的乌发乌黑油亮,就这样简单的装束,衬出她十分的美丽。
    李夫人笑道:“蜜娘,来我这里坐。”
    她说完又对众人介绍说这是她的女弟子,从她学过琵琶,一手琵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点上蜜娘是要感激李夫人的,你的上峰是不是在提拔你,就看她把不把她的人脉介绍给你,就像阮皇后,到现在估计都还没有把范玉真介绍给其她人。
    “过年怎么没来我们家,你娘说你近来越发不出门了,旁人家里还好说,我家里你可要常来。”
    蜜娘笑着应是。
    这样美丽又温顺乖巧的小娘子,顿时让气氛热烈起来,今天本来也有其她人带了女儿来,但毫无疑问的说都成了蜜娘的陪衬。
    简夫人带着孙女简月华一起来的,以她户部尚书夫人的头衔,在这里当然可以坐在前面一排,她看着李夫人身旁的蜜娘,还有坐在下首的定二奶奶,她们似乎对她和对普通人是一样的,她送的东西她们也没有接受,甚至连一点好奇也没有。
    好不容易逃脱婆婆妈妈们中间,等孩子洗三,她才看到那个小婴儿。
    “想不想抱抱?”定二奶奶笑道。
    蜜娘摇头:“我才不想呢,一个涵哥儿就吵的我天天生气,况且她那么小,就是我想抱,人家也不放心啊。”
    小孩子是最不能闻很多其他的气味的,最好是不要在人多的地方,否则很容易生病。
    正说着,有位鼻尖上有痣的夫人走了过来,她拉着蜜娘的手对定二奶奶道:“这样标致的模样,我真是爱到心里去了,也不知道许了人家没有?”
    简月华看到了这个场景,顿了一下,她看了看这位夫人,这是少司马兵部侍郎石夫人,她仿佛有个儿子没有成婚,石大人敢于任事在朝廷非常有威望,没想到侍郎夫人居然看上她。
    居然又是她,上次就是被她截胡了。
    有时候人的嫉妒就是来的莫名其妙,事实上蜜娘和简月华几乎都没有说过话,就因为方惟彦的母亲选了蜜娘,她就断定是蜜娘捣鬼。
    若她出手整治一个芝麻官的女儿,愿意做马前卒的人可不少,可有祖母护着,她甚至还知道了一件惊天大秘密,愈发认为祖母偏心,而阮蜜娘她们故意欲擒故纵,好让祖母愧疚,日后从祖母这里获得好处。
    待石夫人同蜜娘母女说完话,因知道蜜娘定亲了,十分惋惜的走了后,简月华似幽灵一样的出现的蜜娘跟前,蜜娘看了她一眼,见她来着不善,遂道:“姑娘是有事?”
    “你们可真厉害,我告诉你,就是你认了亲,也和我有天壤之别,我是简家的大小姐,你们要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别想着占便宜,我祖母好心,可是我却不傻,你处处与我为难,暗自做小动作,面上和你娘又故作清高,你们打的什么算盘,我是一清二楚。”
    蜜娘知道真相就在眼前,或许简夫人真和自己家有些什么关联,但她见简月华虽然说的大义凛然,声音却和蚊子嗡嗡嗡一样的,看来只是她自己私底下警告。
    她此时却嚷嚷了出来:“简小姐,你在说什么?什么故作清高,什么你祖母,我和你们根本都不认识,有本事你就说出来,别没头没脑的说我们。我父亲官位虽然小,可也是朝廷命官,我可从来不敢随便和人家家中认亲。”
    众人全部被她的话吸引,简月华一看不妙就要逃,却被蜜娘捉住手腕,狠狠扣住:“你污蔑我们的话一定要道歉,我不信这世道还没天理了。”
    她实在是厌恶简家这样了,简家的女儿张夫人对她母亲有偌大的敌意,甚至也差点害死她爹,简夫人又莫名其妙的送什么添妆,还有这个脾气暴戾的简小姐,这些人若是不彻底解决了,一天天的也是烦恼。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简月华尖叫起来,她失控道:“放开我,你放开我。”
    这一看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姑娘,色厉内荏没什么本事,李夫人连忙出来打圆场,她们家是主家总不希望客人闹出点什么事情来。
    蜜娘冷哼一声,这才放开她的手,才道:“果真是人善被人欺。”
    她之前是那样甜蜜乖巧的模样,现在却又另有一番主事人的模样,不卑不亢,非常让人欣赏。
    定二奶奶上前道:“这是怎么了?”
    此时,简夫人闭了闭眼,让丫鬟们把简月华带到一边,这孩子跟着她爹娘都被宠坏了,现在要掰正也难了。
    “诸位——”她站了出来,朗声道:“其实我有一件事情想告诉大家,这件事情若是不说,日后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恐怕你们从别处听到,抑或者是让小辈们不知情,反而误解我。”
    定二奶奶见简夫人目光看着她,她素来很少有波动的人,仿佛想到了些什么,脸上露出些怪异来。
    “我在嫁到简家之前曾经也嫁过人,此事想必许多人都知道,后来我相公过世,婆家赶我出门,我留了半幅嫁妆给我那女儿。之后,机缘巧合之下和翁小姐认识,我二人义结金兰,她在投亲途中病死,临死前拜托我照看她的女儿。”
    “原本我想带着她女儿送她去外祖家就好,哪里知道翁家人见到我,遂认我做义女,后来我便以翁家女的身份嫁到了简家。”
    “这位阮夫人,便是我的女儿。”
    大家看向定二奶奶,蜜娘扶了扶母亲的胳膊,似乎在安慰。
    又见简夫人眼泪流了下来:“那时,我不在你身边,想必你吃了很多的苦吧?”
    定二奶奶的心情也是十分复杂,她心里怎能没有怨恨,她理解她娘一个年轻的寡妇,在夫家又有大伯子觊觎,自然活不下去。可她早已功成名就,却仍旧不愿意伸出一把手来帮她,难道她认为一个觊觎弟媳美色,不顾人伦的大伯子,尖酸刻薄的大娘,会是什么好人?
    若非她十八岁那年遇到阮家这样一个傻乎乎的男子,她就要给个老头子做妾。
    她十八岁的时候,简夫人早就站稳了脚跟。
    现在居然还问她是不是吃了很多的苦,一幅慈母的样子,看着想吐。
    众人却被这突如其来的认亲都懵了,连李夫人都道:“真是没想到简夫人和阮夫人是母女。”
    还有人道:“你仔细看她们还都有点像呢。”
    李夫人还真的有点后悔,简夫人是真的有钱的主,她之前还认为蜜娘没有吴氏的嫁妆多,到时候嫁去侯府会不会受气,现在看来人生的境遇真的是难以捉摸。
    蜜娘也紧张的看着定二奶奶,她不希望定二奶奶再和简夫人往来。
    她这个人虽然前世今生都追名逐利,不是什么清风朗月林下之风的人,但是她做事有个原则,她平生最恨又当又立的人。
    阮皇后算一个,天天喊着女人帮助女人,皇宫是笼子关住了自由云云,但是论到侍寝,她比谁都享受,论起帮助女人,她坑的女人更多。
    人要么你坏就坏到底,你冷血就冷血到底,你简夫人以前没认定二奶奶,人家定二奶奶再艰难也活下来了,现在过的好了,你就上杆子认亲了。
    如果她还是在江陵一个乡野村妇,你怎么不派人回去认亲呢?
    却见定二奶奶微微笑道:“再多的苦也熬过来了,如今我有儿有女,过的很好。”
    简夫人用帕子擦了一下泪水:“你大概是怪我没去找你吧?我那时也是实在是没有办法。”她之前的身份是翁家姑娘,既然占了人家的身份就得要照顾人家的女儿,再有丈夫的差事也是起起伏伏,她中途还生了几个儿子。
    等她真的安定下来,立马就派人去找她,哪里知道是陆大伯骗人,把淑君的堂姐嫁过去冒充。
    她想好了,即便定二奶奶骂她,她也认了,她这个做娘的确实对不起她。
    蜜娘想定二奶奶会怎么说呢?
    周围已经道:“既是母女,就相认了,日后亲亲热热的走动该多好啊。”
    “是啊,阮夫人,你母亲也是无可奈何,你要体谅她呀。”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简夫人平日修桥铺路做了那么多善事,现在终于盼来自己的亲女儿了,希望她女儿不要误会她才好呀。”
    看,这些人一天到晚就想天天看大团圆结局,这是在做什么,她娘若是说怪,会被认为是不孝,若说不怪,就是说违心之语。
    这家人蜜娘真的是受够了,她站在定二奶奶前面道:“论理,我不该在诸位长辈面前说,但我认为事情到此为止就好了。简夫人您当年作为女人要改嫁我们都能理解,这也没什么,任凭是谁在丈夫死后,在夫家受人欺负,也会想逃离的,但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您又何苦揪着不放呢?”
    “您现在是简家妇,又儿孙满堂,过的很好,您自个儿都决意忘却过去,重新过新的生活,既然二十多年都不闻不问,以后也就不要再问了。知道的自然了解您不是那样的人,不知道的,该如何编排呢,说您做了大官夫人,却对亲生女儿多年不闻不问,甚至差点饿死街头,这样对大家可都不好啊。”
    诛心之论,诛心之论,简夫人看向蜜娘。
    又见蜜娘环四周福身:“诸位在场的我拜托大家不要传出去,这样对我们倒是无所谓,可对简夫人,别人该如何想呢?”
    几个臭银子就牛天上去了,仿佛就等着她们哭着圆一场母慈女孝,再赏几个臭钱当嫁妆,就居高临下了。老娘连进宫当皇后都不想,还在乎你这点钱。
    第49章
    简夫人素来是个十分刚强的人,她这么多年在商场几乎是立于不败之地,此时想扭转局面却是易如反掌,可正待发作时,蜜娘却拉着定二奶奶朝外面走了,边走还边对李夫人道:“今日我们失礼了,日后早来向您赔罪。”
    说罢还对简夫人道:“您日后也不要送嫁妆或者如何了,还是给这位简姑娘吧,您现在是简家的人了,您的钱也都是简家的钱,我们虽然穷,但也知道贫者不受嗟来之食。”
    “娘,走吧。”
    定二奶□□也不回的跟着蜜娘上了马车,坐定之后,蜜娘才看向定二奶奶:“娘,您方才没怪我自作主张吧?”
    如果借坡下驴认亲了,简大人就是面子上也会多照应阮嘉定,而且简夫人有钱,手指头缝里露一点都够她们家过一辈子了,她自然知道娘是个有骨气的人,可就怕娘要为丈夫好儿子考虑呢。
    “不怪。”定二奶奶自嘲道:“我总觉得我不是心胸开阔之人。她以前改嫁时,都特地留了一半嫁妆给我,我真正该怪的是大伯和大伯母才对。她一个女人用别人的身份,当然处处受限,我似乎不该苛责她,可我怎么也原谅不起来。”
    蜜娘松了一口气,复而笑道:“正所谓杀人诛心,以前我想不通张夫人为何针对您,大约就是怕简夫人认出您来,进而影响到她。那说明简夫人大抵在知情人面前常常挂着一个慈母的样子,可事实上,她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现在我揭了她那慈母的面皮,虽然会损失很多,但人活在世上,不能只想到利益。”
    “就像司马迁曾经说过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也许定二奶奶不知晓,她在前世早就去了,这辈子虽然据说是廖氏所害,但廖氏一个那样的老实头,能生出害人的心思有可能,但要动手,指不定有人在背后撺掇。后来余家的事情千方百计也要扯上父亲,大概可以推测刚开始想弄死娘,失败之后又怕被人发现,于是在最后又设局害爹。
    是啊,只要爹出了事,她们家一辈子还是窝在江陵,兴许一辈子都不会和简夫人认识。
    这位张夫人行事非常隐蔽,显然是怕被简夫人知道,大概她以为简夫人会对前头的女儿十分看重。
    但若是真疼女儿,怎么可能只用嘴疼,即便你不接她到身边,但是看看她的近况,稍微伸一把手都不会如此。
    “娘,您知晓汉武帝的母后王皇后的故事吗?”蜜娘忽然提起这件事。
    定二奶奶素来知晓女儿有见识,但不知道她提起此事做甚,遂问道:“是何事?”
    “相传这位王皇后在入宫前曾经嫁过一个人,叫金王孙,也生了个女儿叫金俗,但是王皇后的母亲听了术士之言认为她有大造化,于是硬生生的让女儿从金家要回来送入宫中。后来封了美人,又生下几位公主和胶东王刘彻,这刘彻就是后来的汉武帝,王家这女子后来被封为太后。但一直到此时,都没有认民间的女儿,您猜是为什么呢?”
    蜜娘看着定二奶奶,有些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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