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砚程从购物中心出来直接去了岳泽包的场。
他推门进去。
岳泽手里掂着台球杆,嘴里咬着烟,看到他笑得眼睛眯到一起,“哟,稀客啊!今天休息你舍得出门了?”
徐砚程冷不丁地瞟他一眼。
作为徐砚程的情绪雷达,岳泽品出不简单,撑着台球桌沿:“程哥,碰事了?”
坐在不远处卡座喝酒的吴杰棣闻声举杯,红色的液体撞到酒杯壁,晕出粉色:“谁敢惹程哥,眼睛长到头顶了?”
岳泽抱着手笑笑说:“温文尔雅的医生一枚,谁不敢惹?”
徐砚程从搁置在桌角的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含住烟头,护着打火机点燃烟,吐完烟沉声:“少嘴贱。”
“就他会装逼。”岳泽看着男人吞云吐雾,悄声和吴杰棣吐槽。
徐砚程在外人面前是博识的徐医生,老老少少谁都喜欢得紧,和他走得近的几个兄弟早看清徐砚程骨子里那一点败类的潜质。
好说话好性子都是放屁的,这是没见过男人的另一面。
吴杰棣心里认同岳泽的话,但嘴巴可严实了,一个字也没蹦。
下一秒,徐砚程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打一局。”
接着点名,“岳泽。”
岳泽:“……”
虐菜也别挑他啊,这么多个菜,老吃他一个不腻吗?
连输四局后,一个辆豪车的钱没了,岳泽举手投降,惨兮兮说:“程哥我嘴贱行了不,别找我打了,找吴杰棣不行嘛。”
隔岸观火的吴杰棣快速撇清关系:“我没钱啊,我老婆管得严,我不打。”
岳泽怪自己,当然是他自找没趣,说上桌不压点玩意儿,没意思。
自从那之后,他就跟白给一样,所有的好东西进了徐砚程的口袋。
徐砚程拿了第二根烟,坐到沙发里。
两人对视一眼。
看来是真的碰上事了。
徐砚程因为要拿刀,给自己定了规矩,烟酒都是少碰的,这才一会儿,就点了第二根,上一次还是在写博士论文的时候才会这样。
“程哥,酒店那边我给经理说了,你就住着好了。”
徐砚程年底刚回国,一直住的是他名下的酒店,明明家就在江都,搞不懂他为什么要住酒店,岳泽也不敢问,怕再打一局球。
吴杰棣:“程哥你是没看好房?最近有个高档小区刚开盘,帮你弄一套?”
徐砚程淡声拒绝:“不用了,先住酒店。”
经过刚才的饭局,女人的意思很明显了,他也不急着找个地方定下来。
他们有问题也不敢问,以为又是家里的事烦到他,有钱人家里头弯弯绕绕的破事也多,家境相当的他们深有体会。
两人就一直闷头喝酒,顺便帮阴郁沉闷的徐砚程的那份也给喝了。
徐砚程脑子里一直盘旋着在商场想到的那个问题。
任何时候都能见她,就像这些年,在过年期间或者在暑假回江都一趟,去她常去的火锅店和画展,一定能碰上她。
但,
真的和她面对面交谈的见面呢?
这种概率不及万分之零点一。
他抽完最后一口烟,拿过大衣往门外走去。
“程哥,你又去哪?”岳泽问。
徐砚程不习惯身上有其他过重的味道,语气寡淡:“酒店。”
门合上,憋着大气不敢喘的岳泽指着门板,啧啧说:“你看看,你看看,像话吗?今早在酒店碰见他还跟春风一样和煦,我心想怪不得医院上到院长下到扫地工阿姨都喜欢他,人间温柔徐医生啊。一个下午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回来跟丢了魂似的。”
“怎么感觉似曾相识……”吴杰棣摇着红酒杯说。
岳泽:“卖什么关子?”
吴杰棣看了他一眼,“上次你失恋也这个样。”
岳泽:“你他妈不会说话就闭嘴。”
骂完吴杰棣,岳泽闷了一大口酒。
“就他还会失恋?要不是知道他钻研学术不屑恋爱,牡丹二十九年,我还以为他是出家人。”岳泽手搭在沙发上,痞里痞气的。
吴杰棣知道他那句失恋踩到岳泽的尾巴,不再出声搭话。
岳泽又问:“不会真的失恋?”
“他有对象吗?”
“还是看上谁了?”
吴杰棣无奈:“我哪里懂,我懂刚刚就去给他捶背拍马屁说好话了。”
岳泽看了眼不靠谱的狐朋狗友,觉得徐砚程有事情瞒着他们,等哪天一定会被抓住马脚。
-
许萦安顿好孩子和母亲,拖着疲惫的身子去检验科拿验血单子。
她太阳穴的血管直突突地跳着,一个小时前在急诊大厅的事情浮现脑海。
最近季节变化大,生病的人也多,医院特地给儿童多安排了两个值夜接诊医生,但还是要排队。
孩子高烧三十九度,十多分钟不见队伍挪动,沈长伽一直在干着急。
孩子不舒服,路上就开始哭,好不容易哄好,清净不到三分钟,沈长伽来了脾气。
她不仅要安抚大人,还要照看孩子,来检查的护士被沈长伽甩脸色,她又急着给人解释说好话。
走在安静亮堂的长廊,她停下脚步。
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好累。
不可避免的人情世故让她身心憔悴。
她侧头,看到转角仪容镜里的自己。
糟糕透了。
一身睡衣外套着一件长款白色羽绒服,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头发也是胡乱抓了的,此刻早乱了,像个……疯婆子。
她拉开发绳,把几缕凌乱的头发顺好,扎了一个丸子头。
许萦穿过长廊,去到半亮的大堂,听到淅淅声,接着渐渐大起来,她加快脚步走到门口,扑鼻而来的清透雨水味,意识到下雨了。
本想着跑去急诊楼,想法才出,雨一秒变大。
天宛如漏了大洞,倾盆大雨说来就来。
出门急,衣服都没换,伞更没顾到。
她捏着手里的化验单,双眼变得空洞。
回来之后没碰到一件好事,再不爱把其他事放在心上的她,此刻被命运捉弄得心里难受。
眸子里的光被雨水一点一点浇灭。
“许萦?”一道声音叫了她名字。
她身子一顿。
脚步声渐近。
男人阔步走到她身边,看了眼外面的雨,她手上没伞,贴心问:“要一起走吗?”
许萦看到他手里的黑色长柄伞,臂弯里还有件大衣。
她仰着头,望着男人。
他眉目温和,穿着笔挺的毛呢大衣,含着绅士的笑,就这样看着她。
明明春季还远,她却感觉融化在一场清风里。
鼻尖略过淡淡的清香,仿佛跌入一场烂漫花田。
心跳骤然加快。
一下又一下,不可抗拒地情感侵袭向她。
差一点她就要这场大雨淹没,心里的防线一点一点崩溃中。
这时。
徐砚程出现了。
忽然明白当年他评价她时是什么感受。
找不到更准确的形容。
但此刻的他,像救世主来到她跟前。
-
这次和徐砚程的距离比当年同桌考试还要近,他们的衣衫的布料微微摩擦。
细碎的声音被雨声掩盖,悄生的暧昧也就这样被许萦忽视了。
她缩着脑袋不知道怎么是好。
下午见徐砚程的时候,她不说打扮得多隆重,起码是套裙搭着淑女的大衣,着淡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