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自己,如今两军对垒,一切以战事为重。等到战事结束他再来一齐清算对错。这些人咄咄逼人,可他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
袁征应下了攻城,却对调兵一事犹豫再三。他又想起那个顾姓年轻人当初跑来他营帐里头说的那些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到最后一刻,袁征也不清楚他们齐国究竟是螳螂还是黄雀。
万一这时候又起了什么波澜,那他们将各地驻守的士兵抽调到这里,对齐国来说便是致命一击。
不过袁征的顾虑并不重要,因为翌日,齐皇便亲自下旨,抽掉了西北的部分士兵,援助袁征一行,企图一举攻进夏国。
齐皇的想法很简单,一百万不行那就来两百万,他就不信了,夏国这个骨头还这么难啃?要是真这么厉害的话,也不会挤十年都蜗居在那片小地方了。
调兵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更改不得。
袁征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气得一整日都没吃好饭。瞧瞧,这就是他效忠的朝廷,这就是他忠心的君王!袁征不求他能像个明君一样,可好歹也带点脑子吧?
这般瞻前不顾后的蠢事,究竟是怎么做出来?若是这会儿边境出了动乱,有他们受的!
可袁征却又不能不管。事已至此,摆在他面前唯一的一条路就是速战速决,尽可能快地攻破临淮关,取走夏国国土,然后让这些士兵再重回边境,好生镇守疆土。
于是乎,这两日间,王从武他们明显的感受到齐国试探的意思越来越明显了。
这几次的试探,夏国这边应对的也不错,萧瑾甚至在城墙上看到弓箭手一箭射中敌军时,忽然来了灵感,让工匠不眠不休,连夜给他做出了一个三弓床弩。
这弩又叫“床子弩”,是萧瑾从前在一本旧书上看到的,体型巨大,射程远,杀伤力极强。
就连张崇明看到,也是眼前一亮,不由得对萧瑾刮目相看。他开始相信之前的那个火炮的确是小皇帝做的了。
弩是好弩,守城的时候威力也极为巨大。若是数量够的话,便是没有火炮他们也撑得住。可问题是,他们人手不足,时间不足,绕是紧赶慢赶也没得极做出多少个。
带头的那个工匠面对萧瑾时都有些泣不成声:“草民有罪。只是时间太短了,草民带着人手不眠不休地做工,也就只做了这么几十台来,实在是无颜面见圣上。”
萧瑾摸了摸这几架新弩,让人赶忙送到前线,又亲自扶起对方:“不怪你们,你们也都尽力了。”
这段时间就没有谁过的是容易的。
哦,不对,冯慨之跟张崇明除外。
新的三弓床弩被送到城墙上,又让临淮关撑过了齐国的一波进宫。
一场战事结束,萧瑾带人在城墙上视察。
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王从武心情有些沉甸甸的,他开口,说了一句最担心的话:“今日齐国派来的士兵又比昨日多了一成,这些日子咱们一直没有使用火炮,只把他们已经摸清楚了咱们火炮不足的事实。就这两日功夫,只怕他们是要大肆进攻的。”
萧瑾拍着城墙,心里也堵得慌。
顾淮南也道:“臣也听到了消息,说是齐国已经出掉边境的兵力前来援助了。看他们这样子,势必有一场死战要打。”
张崇明漫不经心的神色忽然有了些变化,他盯着萧瑾看了看。
萧瑾心里一团麻,理不清头绪。
顾淮南复又道:“夏国遣派重兵来此,边境的守卫肯定更加松散,倘若此时燕国或者蜀国趁机进攻,倒是可以解决如今这困境。”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要联合其他两国包夹夏国?想明白之后,萧瑾眉头一展:“难道你知道如何联系上其他两国?”
顾淮南这次却摇了摇头:“微臣岂有这般本事?”
萧瑾一怔,旋即一想,也该是这样。
不过他嘴里发苦,难道他们注定要输?
忽然间,张崇明说了一句:“老臣倒是认识燕国的一个探子,或许能帮上忙。”
认识燕国的一个探子?!
冯慨之惊恐万分,天呐,张丞相你是怎么能如此坦然地说出这番话的?
作者有话说:
都已经快年底了还没放假,不仅没放假,每天的事情还很多。今天又发现年终奖给的特别少,所以特别难受。
第26章 援军
◎燕国的回应◎
萧瑾嘴上说着见一见,但实则心里已经无话可说了。
当朝丞相认识别国的探子,而且竟然还敢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真有你的,张崇明!
“朕多嘴问一句,不知张丞相是如何与那人认识的?”
冯慨之都替对方捏了一把汗,却不想,张崇明根本不怕,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原本在京城的时候认识的,他自己暴露了马脚,不过他也未曾做出有损于夏国的事,臣见他老实,才一直没有揭露。如今齐国军队挺进淮河,他得知此消息,也一道跟着过来。”
老实?未曾做出什么有损夏国的事?信他才有鬼呢。
其实张崇明不说萧瑾也知道,这件事情绝不像他说的那么光明磊落。萧瑾猜测,最大的可能性是这个燕国的探子自行暴露之后,为了隐藏身份献出了不少金银。他们这位张丞相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要是没有实打实的利益,怎么可能会帮人隐瞒?
他可没有那么乐于助人。
别说萧瑾不信了,就连冯慨之也不信。但冯慨之比较体贴,不仅没有质疑,反倒附和了两句:“甭管他从哪里来,只要对咱们夏国没有什么影响,那也确实不必管。个个都管的话,如何能管得过来?”
王从武冷笑,这两个人可真是会狡辩!连别国的奸细都能被他们死的说成活的。
不管真相如何,人总归还是要见的。萧瑾本以为张崇明得花上不少功夫才能联系上这个探子,却不想回城之后,才不过片刻工夫,张崇明就把这人带到了萧瑾跟前。
这可是个活生生的探子。来人寻常打扮,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单看脸几乎泯然与众。
也不知张崇明到底跟他怎么说的,这人过来的时候神色正常,看不出一丝一毫地紧张。
萧瑾不禁对他产生了一些好奇:“你是燕国的探子?叫什么名字?”
“无名,您叫我陈三便是。”
这么随便的吗?萧瑾开始质疑他究竟能不能办成这件事情了,他再追问:“你真的能联系到燕国国君?”
“能。”
萧瑾问:“多久能联系上?”
“五日足矣。”他道。
五日,快马加鞭、一路疾行的话差不多是得要这么久才能将书信送去。可是,他们能撑得到五日吗?
不过,无论如何也得试一试,除了请外援,他们如今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了。萧瑾并不担心燕国那位刚刚上任的新帝袖手旁观。按照原文来看,这位男主可是有大志向的人,他能在齐国吞并下夏国之后就立马出兵攻打,说明他早就有意将齐国收入囊中了。如今求他出手,也正好如了他的意。
萧瑾直接转进书房,准备写一封信,六百里加急送去燕国皇宫。
王从武跟顾淮南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王从武忧心忡忡,见萧瑾一心一意地写信心里更不安了:“圣上,臣怎么觉得此事不太靠谱呢?那张老贼是什么性子您也知道,他都已经跟别国的探子串通一气了,怎知他故意卖国呢?”
“他卖给谁?”
王从武怔住。
卖给齐国?但齐国本就与他们不共戴天。卖给燕国?可他们如今也不过就是一封书信前去求助,成与不成全看燕国皇帝。
王从武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他还看了看顾淮南:“小顾你说说,万一这封书信送过去,燕国皇帝看夏国势弱,故意帮衬齐国反攻咱们该如何是好?怎么能信张崇明呢?”
总之王从武觉得,张崇明不可信,信谁都不能信他。这人眼里就没有江山社稷、家国天下,你跟他谈国家他只跟你谈钱,简直奸诈得无以复加。若是信这样的人,他们不得被坑死?
顾淮南没吱声。
他反而觉得,燕国一定会帮忙:“自古多是远交近攻,哪有近交远攻的道理?想必燕国那位新君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王从武跺着脚:“你怎么也向着他了?”
得了,是他的错,顾淮南干脆闭嘴不说话了,反正这会儿说什么都是错。
萧瑾却将王从武劝住:“如今也没有什么更坏的情况了,再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是瞻前顾后谁都不信,那么朝中有几个能用得上的人?”
巧了,一墙之隔,冯慨之也在跟张丞相咬着耳朵,责怪他这回行事或许鲁莽,苦口婆心地规劝:
“咱们在外那是什么名声您又不是不知道?小皇帝如今对我是改观了,可是对您却还是跟从前一样。您就这么自曝其短,把别国的探子给摆到了明面上,这不是给别人留了一个天大的把柄吗?万一小皇帝要是真不信您,你岂不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大了!”
张崇明反问:“他就算不信,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冯慨之一脸迷糊,挠了挠下巴:“这又为何?”
“蠢死你算了!”张崇明冷冷一笑:“想想他为什么要咱们到这儿来。”
不就是怕他们揣着钱远走高飞么,这才把他们牢牢绑在身边。只要钱还在他手上,小皇帝是不会对他怎么样的。不得不说,虽然这法子挺无耻,但胜在有用。起码张崇明现在确实走不掉。要是他还在京城,是绝对不会掺合这些事情。
明哲保身,一直是张崇明的为官处事之道。但如今已经开口了,那他也不后悔。这小皇帝最近表现的确实还行,若是这回依旧处理得当,那么稍稍给他一些信任也无妨。只盼着,这小皇帝不要让他失望得好——
萧瑾还真没叫张崇明失望。
写好信,让那位叫陈三的暗卫送出去之后,萧瑾便绝口不提张崇明与那探子的事,一心一意只盯着齐国。
张崇明这才满意了些。
不过情况比他们当初预料的还要凶险。袁征意识到夏国的确没有那可怕的火药武器之后,便不再收着打了。
战事如今已经到这个份儿上,唯有一举攻城,才是正好的破局之道。
齐军说是调派了百万军师来一次,但其实这里面的袁家军不过才二三十万,精兵强将便更要少一半儿,只有十万左右。剩下的这些人,要么只是个充数的,要么就是一些负责管理伙食、军粮的士兵,虽然也叫兵,但却没有什么作战能力。只在人数上死死地压到对面罢了。
但哪怕如此,齐国也强了夏国太多。
夏国也就在那三弓床弩的帮衬下,勉强又度过了两日。
但此时,齐国的援军也陆陆续续都到了。
袁征直接指挥军队,从侧面登岸。临淮关的确是他们南下入下国的必经之路。但是如今情况紧急,夏国死守之下,他们想要迅速拿下临淮关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袁征另辟蹊径,从淮河南岸守卫力量薄弱的其他地方入手,指挥军队抢占临淮关周围的几个县镇。临淮关如今是夏国守卫的重点。夏国朝廷没钱,养不了多少兵,把兵从别的地方抽调过来镇守临淮关,那别的地方的守卫自然也就弱了。
刚好也方便了袁征谋划。
如此,临淮关便被三面夹击了。萧瑾等人被围困在中间,进退两难。
一天两天……萧瑾始终没有等到燕国的回复。明明送信过去的时候只需五日,怎么回复还需这么久,难道他想错了,这个男主只想独自吞下齐国跟夏国,并不愿同他联手?
萧瑾也问过张崇明,只是一向精明的张丞相如今也不知该如何回复了。
显然意见,如今的情况对他们十分不利。
这段时间,萧瑾急的没睡过一天的好觉。他上辈子得知自己患上不治之症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着急。毕竟那时候他只要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便足矣,如今,却得想着如何保住千千万万人的命。
继续靠他们严防死守肯定是不行的,再这么围困下去,他们迟早都可以弹尽粮绝。然而燕国那边却迟迟没有消息,萧瑾没办法,已经决定寻求安王的帮助了。
不管萧元涣怎么算计他都认了,只要肯出兵,那一切都好说。
可结果是,京城那边的援军也迟迟未至。不仅兵没到,连粮草都没到。
萧瑾气得破口大骂,要不是如今抽不开身,他恨不得直接转回京城,把那些人都给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