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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置州,就安全了。周郡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又休息了半个时辰后,便让周娇和路云起来,继续赶路。
    路过那群骑马休息的人的时候,周郡看着他们有人举着火把守夜,这些人中间有一辆马车,马车裹得严严实实的,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周郡也不敢多看,路云小声道:“他们会武功吗?”
    周郡不知道,但是他们肯定不好惹,腰间都有刀。这些走镖的也不是一般人能雇佣的起的。所以周围人也都知道,并不与他们一起,大多都离得远远地。
    而这些人也多半不想惹麻烦,所以把他们知道的消息都说了,告诉他们前面水源、有出路、还说了具体地点和还特地指明过了封家堡就出了置州。给了流民希望,他们便不会再去招惹这群骑马的人了,马车里不管是什么,应该都能安全。
    就是这群人逆行,要去哪呢?赵王封地起兵,乱糟糟的,还有人往回跑,怪让人好奇的。但周郡这点好奇心很快就消失了。因为路拾眼睛很久没有睁开了,呼吸也微弱起来。
    缺水太严重了。
    周郡顾不得别的了,狠心咬破手指流血滴进路拾嘴巴里,他自己失血后心慌气短,但却顾不得休息,只管赶路。
    三十里路,只要三十里路,就有水源了。不能再停下了,赶路,赶路。
    第8章 水源
    这是一条小河,几乎断流,水很浅。河流周边布满水草,河岸很陡峭,乱石杂生。但众人依旧喜出望外,疯了一般冲过去,跳入河中,大口大口喝着河水。
    有人叫着:“别挤我,去那边!”
    “别急,不要挤在这里,水弄脏了!”
    这样的话淹没在人群喧闹中,河里乌压压地挤满了流民,有的干脆躺在下面,闭着眼张着嘴任河流浸漫自己。
    路云也迫不及待地爬到河里,把头伸进去大口大口的喝着,周郡一时间没有动,周娇要过去的时候他哑声道:“我们再往前走走。”
    多走几步,往上游去。虽说这有些矫情,但是这么多人一窝蜂地踏入这小河中,河水定然被污染,不干净了。
    他不敢让周娇和路拾喝,大人还好,周娇和路拾,一个五岁,一个几个月的小婴儿他不敢让他们喝生水,万一拉肚子犯了痢疾,可就真的完了。
    爆日当头,周娇已经走不动了。周郡拖着她,抱着路拾又往前多走了一刻钟,便让他们待在岸边,他闷头找了个觉得干净的地方取了水,这个时候路云也赶了过来。
    他在河中喝得畅快,此刻浑身湿漉漉的,久旱逢甘霖的模样,他听了周郡的吩咐,开始生火,周郡先是用水给他们俩浇湿,让周娇喝了一小口,然后让她再忍一会儿,接着和路云一起生了火把河水煮开后才让周娇喝下去。
    这个时候周娇已经躺在那动弹不得了。但是咕隆咕隆喝完水后,周娇浑身都舒展了。她干裂的嘴唇得到了湿润,周郡让她躺下休息,不一会儿周娇人就睡着了。
    路拾这个时候嗯哼出声,周郡一直用自己的血吊着他的命,现在有了水,周郡抱着路拾用水壶喂水给他喝,路拾大口吮吸着,等他闭着嘴不喝了。
    周郡又用河水给他擦洗身子,用周娇的小布包给他垫在身子下面,放在一处阴凉的大石头下。接着周郡又让路云再去把坛子和水壶都装满水,再次放到火堆上煮开。
    他把自己的上半身单衫脱下沾湿水,给周娇擦洗背部和肚子。这小丫头浑身都发痒了,头也该洗了,但现在她睡得很熟,周郡一动她眉头就紧紧皱着,而且身子扭动。
    周郡只好不打搅她休息,将她也放在了大石头后面,又找来一块枯树枝,用几块石头固定,接着将长袍搭在大石头和树枝上,给两人遮阴。
    路云忙上跑下的在火堆旁,被热气熏得脸通红,身体又是汗淋淋的,他人小骨瘦的,打了赤膊,裤腿早就挽得高高的,不知道从哪找来的一小块破木板扇着风。
    周郡道:“路云等会你也睡上一觉,把那小镰刀给我,我去前面看看。”
    路云把小镰刀提给他,道:“哥,我刚才听他们说了,这河里可能会有鱼虾癞□□,我要去抓。”
    周郡摇头,“你别去凑热闹。我们抢不到的,反而会惹麻烦。”
    这里哪些人不是农家好手,下河摸鱼捉虾抓虫的人早就行动起来了。他起身一看,几百号人围着这河流早就行动起来,他们人小就算抓到了鱼,恐怕也到不了他们口中。倒不如省点力气多休息会,养足体力。
    这条河流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断流,靠着这条河他们就能活好久。
    周郡估摸着他们会在这里停留个几日,不如好好睡一觉,醒后洗个澡再说。路云挠挠头,“我听哥的。”
    周郡让路云看着他们俩,自己又往小河上游走了百十步,果然见到许多人已经在前面,下河摸鱼,还有人抓了癞□□,喜笑颜开地举着。
    有人开始扒拉水草,但很快传来说这水草有毒,不能吃。周郡听闻拿开了割水草的小镰刀,在河中躺下,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洗了个头之后拿着小镰刀上岸了。
    路云周郡路拾三人睡得很熟。陶罐和水壶被路云放在他们三个中间,他把陶罐推开一点,他便也躺在他们身边睡下了。
    最后是周娇先醒过来,她喝了陶罐里的水,然后又喂路拾。路拾依旧怏怏的,她想了想学着周郡的样子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挤出血喂给路拾,路拾一吮吸,手指钻心疼,她没忍住拔出手指,路拾不满的哭出来,声音一下子将周郡惊醒。
    周娇把手指藏在后面,周郡见她低着头的模样,也没在意,抱起了路拾,摇晃起来。路拾一直哭个不停,周郡知道他是饿的。可是几人全身上下的确什么吃的也没有。他们饿了两天了,此刻喝了水纵然恢复了点精神,但力气都不足,饥肠辘辘,周娇起身走路时还打着飘。
    此刻天色已经昏暗,是黄昏了,日头不那么毒辣,但空气里没有一丝风,极为紧绷。
    路云也被吵醒了,挠挠头,爬起来,先到河里咕隆咕隆喝饱了,躺下把自己弄湿,又上岸来,“哥,我们去找点吃的,带上路拾。”
    周郡点头,他要背起周娇,周娇却摇头,“哥,别带着我了,耽误事。我自己在这看东西吧。”她知道哥哥不放心她一人留下来,可是这里也没什么危险,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周大福和他婆娘,他们正在煮东西吃,两个孙子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盯着。
    “周大叔周大婶子在,我不会有危险的。”她抱起坛子,“你们快去快回。”
    周郡点点头,把路拾包着斜绑在怀里,把一旁的枯树枝拿着,又让路云带着小镰刀,两人往上游而去。
    他寻思着河里的水草不能吃,岸边枯草和土里也没东西吃,只希望怀里的路拾能有好运气带着他们找到河里的鱼虾蟹浮游生物之类的。哪怕是一条水蛇也行。
    他和路拾一路走着,看到有一些流民还真的从河里面找到了东西,是那种黑黝黝的田螺,还有人找到了那种小鱼,有些富足的庄子农民还添加了一些米糠一起熬,香喷喷的气味他们闻了直咽口水。
    周郡面色沉郁地走着,大约走了半个时辰,见河流流水渐渐深了起来,路云要下去,周郡拦住他,“这里水草这么多,小心有蛇。”一般这种河里的蛇都是没毒的,但是他仍旧不敢冒险。
    两人在那边扒拉着水草,把水草扒开后,又往河里扔石头,没动静才下河,在靠近岸边的淤泥里摸索着。这里的水很混了,估计被人摸了一遍了,周郡摸了半天只摸出两三个螺蛳壳来。
    这条河的确浅的很,最深处也不过一人多高,周郡和路云都会游泳,周郡带着路拾不往深处去,路云则游到了对岸,摸了半天也是一无所获,他不禁有些气馁。
    两人只好在往前,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但是夏日晴空,月亮极为明亮。
    两人又上岸走了约有一刻钟,被巨石伶俐堵住了路,最上游的地方布满了大石头,而且河岸有土丘,他被堵住了走不过去了,爬下来往下看,只见那河水从乱石中流出,嘿哟幽幽的看不出什么。
    水草更加茂密了,路云再次下水,周郡也要下水。
    这个时候怀里的路拾小手活动起来,周郡一低头竟然看路拾睁开了眼睛。周郡精神一震,忙把路云招呼过来,路云过来看到路拾裂开了嘴,他不自觉地开口:“路拾睁眼了,哥。”
    这一瞬间,周郡竟然冒出一个诡异的念头,今晚他们肯定能抓到河虾和河鱼。
    可是他失算了,鱼虾没有抓到,路云的小镰刀割水草的时候割到一条水蛇,将两人吓了个半死。那条水蛇还差点咬到周郡,不过周郡反应快,躲过去,路云的小镰刀跟着就砍住了那条蛇的尾巴。
    水蛇无毒!
    路云一把抓住蛇头,喜笑颜开地用镰刀割断了他的尾巴和蛇头,把蛇缠起来,“有蛇羹吃了。”他逗弄着路拾,“小路拾,今晚有口福了。”
    “回去吧。”他们出来一个快两个时辰了。他们上岸的时候路拾突然叫了一声,周郡不急不忙又往水草里看去,以为还会有一条蛇,但没有,却发现一群有毒的水草间有几株水葫芦。
    水葫芦没毒,可以吃!
    周郡赶紧把小镰刀拿过来,细细地把水草间的水葫芦都给割下来。大约有四五株的模样,这种水葫芦的叶子和杆都是可以吃的。
    夏日蚊虫多,两人脸上腿上都红红点点的,但是全完顾不得了,割完水葫芦之后,路拾还要下去再扒拉水草。周郡拦住他,指了指后面,“你看,有人过来了,我们别弄了,快回去吧。”接着周郡又随意割了一些有毒的水草,把水葫芦一起埋在里面,抱着回去了。
    “娃娃,这水草有毒,可不能吃!”他们回来路上碰到了几波还在河里找食物的人,见两个抱着水草,以为这两个半大小子饿的不管不顾了,劝了两句。
    周郡道:“不是吃的,晒干后垫着睡。”
    回去后周娇还坐在那,但头发乱糟糟的,周郡顿了一下,“自己洗头了?”
    周娇嗯了一声,周郡用手指给她梳头,扎了个长辫子,周娇小声道:“哥,你们找到东西吃了吗?”
    路云悄悄过来,把蛇给她看,周娇吓了一跳,小孩子怕蛇。周郡让路云去生火,安慰着周娇,“没事,这条蛇已经死了。娇娇不怕。等会儿就能吃到蛇羹了。”
    先把水葫芦的叶子弄下来,和蛇一起放入陶罐中,接着周郡和路云又推着挪过来一些大块的碎石头,把他们堆在大石头旁边,围成了一个小圈。
    之后生火煮蛇羹。周娇在他们去找食物的时候也没闲着,扒拉了一些枯树枝和干草,煮了起来。陶罐口用那种平滑的石块堵得严严实实的,害怕蛇肉和水葫芦的清香传出去。
    几人围在一起,周郡说让他们赶紧吃。周娇和路云早就流口水了,不等凉了就吸溜吸溜地一人一口喝了起来,烫的脸通红,但却根本不舍得放手。
    周郡看着两个小孩,笑了,拿着水葫芦的叶子,把蛇羹倒出来分着吃,“慢点,没人抢你的。”等还剩下一点,他又熬了一会儿,成黏糊状。等吹凉了后喂给路拾,路拾很满意地蹬了蹬腿。
    第9章 停留
    夏日河边蚊虫多。
    入睡前周郡用长袍把周娇和路拾都包裹起来,只露出一个鼻子和嘴巴来。路云全身上下被蚊虫叮咬了不少包,红点许多。但是又实在是热,路云一边挠痒,一边扇风。周郡要他把衣服穿上,这孩子挺不情愿的。
    周郡自己也是满头包,可是这边没有那种驱蚊草,也只好硬生生忍着。有家当齐全的,比如周里正一家,都拿出那种蚊帐了,很是让人羡慕。
    这样根本睡不着,只能半梦半醒的眯着,恍惚中听到哭声,路云翻了个身,他年纪小,睡得熟,四肢大开。
    周郡见他腿上的大包,又去看看周娇,便起身拿了块木板给他们扇风。一边扇一边心里想着接下来的路。
    周郡他们和周里正一家挨得近,听到里正说,几个大领头的,就是那个城里逃荒的李家人,他家是秀才老爷,有学问,说准备在这里驻扎一段时间,然后派人往前走走探探路,看看情况再出发。
    封家堡的土匪到底会不会对流民动手,谁也不能确定,只能先打听打听。
    周郡在心底算了一下自己的家当。
    一个在无人村庄找到的瓷器坛子,一个路拾娘留下的水壶,还有一个自己爹留下的木竹水杯,田间里捡来的小镰刀。接着就是一件完整的他爹的长袍,还有两件烂的不成样子的外衣。最贵重的就是周娇脖子里藏得长命锁。现如今的食物就是吃剩下来的两根水葫芦。现在夏天,不必担心避寒衣物,可是入了秋,就需要了。
    想到入秋,周郡一愣,他竟然有信心思虑入秋之后怎么过。明明前路依旧渺茫,难道因为这处的水源让他有了自信。他扇风手臂酸痛起来,渐渐幅度小了,随后迷迷糊糊地睡了。
    第二天蒙蒙亮,有人就动起来,去河里再次寻找能入口的食物。天边日出,云霞万千,早晨温度就燥热起来。
    周娇昨晚包的严实,睡得好,醒来之后想去河边取水,她一动周郡就醒了,大家一起遮掩着把剩下的水葫芦煮了,之后吃了,还剩下一些杆子。
    周郡对周娇说:“今日你还留在这里看家,把这些杆子磨碎。”他找来碎石头,教了周娇一下,“磨碎后就放在陶罐里,留着给路拾熬粥喝。”
    路拾这小家伙有了起色,不缺水了,起来的时候就有了尿,差点滋到了路云,可是大便一直没有。周郡倒是给他揉肚子,怕这些东西他吃了胀气,但是发现肚子瘪瘪的,知道他还是处于营养不良状态。
    路拾到他们身边快一个月了,模样和捡到他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周郡摸不清他多大,之前问过徐寡妇。那徐寡妇说大概三四个月的模样,但是周大娘却说这孩子像是五六个月。
    周郡也管不了那么多,模糊的意识到这个孩子有些不凡之处之后,就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他。
    可是他现在突然发现路拾没长大?小婴儿不是见风长吗?周郡突然惶恐起来,抱着路拾喊住了正在收拾洗漱的周大福的妻子,“婶子,你看这娃他……他”周郡顿了一下,“他有没有什么不一样了?”
    周婶子很奇怪,“啥不一样?我眼瞅着没啥不一样啊。”
    “他好像没长大,还是这么一点。”周郡一只手试着比划着。
    周婶子一拍大腿,“你这孩子,这么丁点儿的小崽子没吃没喝的,能活着就是老天爷开眼保佑了,你还想他长肉?”周婶子有些嫌弃周郡浪费她时间,绕开他去了河边继续洗衣服。
    这么好的天气男人们都去找东西吃了,女人们洗洗刷刷晒晒,琢磨着食物,有什么能管饱又不费粮食的食物。哪有空在这耽搁时间,周婶子不再理睬周郡。
    路云过来,“哥,我们也去上游再看看。”
    周郡抱着路拾,路拾睁开了眼,眼睛盯着他,看不出什么内容来,他失笑,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
    “今天我们往河对岸走走,那边是土丘,说不定能找些东西。”
    “哥,河里说不定还有那种,那个水葫芦。”路云跟在他后面,小声说:“再去找找。”
    周郡回头瞥了一眼路云,“现在人多眼杂。”他虽然不确定能不能再找到一些,但是找到之后恐怕不好的掩饰。放眼望去,河边河里每隔不到几米便有人在摸索。昨晚他说了弄些河草晒干垫在身下。
    今天一看早就有人想到了,河里的水草都少了很多,捞在岸边晒着。
    路云哦了一声,乖乖地跟在周郡往前走,走到昨晚土丘的地方。看到有两个人坐在那,路云叫了一声,“王丫,你找到什么好东西了?”
    王丫把手往后一背,路云愣了一下,脸上显示出不好意思,“我不会抢你的。”周郡拉了一下他,两人下河游到对面。路云上岸时候,看到王丫把什么东西塞到怀里了。
    路云有些难受,“我以前可羡慕王丫了,她爹他娘都对他很好,她家里一到过节,就可以吃那种甜甜的米糕,还有那滑不溜秋的糯米饭,她每次都出来吃,我们一群小伙伴们见到都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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