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放纵得太过,第二日,你睡到晌午,才勉强能起来。
你关掉转了一宿的风扇,洗漱后,从衣柜里面翻出一个棕色的手提包,在手提包的夹层翻出一个棕色的小瓶子,倒出一片爱诺韦德片服下,才慢悠悠地下楼吃早午饭。
喝下最后一口莲子百合羹,你正打算上楼看会书,却瞅到茶几上放着一个黑丝绒包装的方盒。“睼睼,桌上这包东西是谁的。”
“夫人,今个儿一大早,有个人开车送过来的,说是什么顾先生送给夫人的礼物。”睼睼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夫人那时还在睡,我就没叫醒夫人。”
“应该是顾小姐送来的谢师礼之类的。”你说道,你把茶几上的黑色礼盒捧起来,一步步登上木制的阶梯,你的心也像琴弦般一点一点绷紧。
正午时期,艳阳高照。你推开卧室的门,打开咿呀咿呀的风扇,用纸巾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水。
终于,你决定打开这个包裹,最外层是黑色的丝柔布,你挑开了这层丝绒,里面还裹着一匹白色的缎子,褪去这块缎子,一个香槟色的方形双层皮匣子露了出来,你掰开金色的锁扣,见到一张卡纸横陈在上面,你小心地挑开这封信:
亓太太,小小心意,务必笑纳。
黑色的字迹,稳重的楷体。
你的心颤动着,悸动着,一个人的心真能跳那么快吗?
你拆开第二层,里面果然是那套冠绝港岛的月桂叶首饰,一条项链,一对耳坠子,一枚戒指。
光艳的烈阳下,它们的光芒更胜了,好似一颗颗凝固的小型的月亮,反射着太阳的光辉。
你感到目眩神迷,你想着要把它拣好,还给顾俪笙。
可是都送来了,看一看也无所谓吧,你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催促道。
对呀,只是试一试。你感觉你的手,轻飘飘地,取出那套饰物,挂到身上。
你缓缓站起来,走到落地镜前,睖睁着眼睛。
你本就肤白,今日更是穿着一套纯白的薄纱无绲的旗袍,像一笼烟蒙蒙的水雾,戴上这一套首饰后,显得愈发精致了,仿佛太阳的光辉都被这套饰物渡到你的脸上了。
你抚摸着自己的脸,微微发着汗。
你受了蛊惑般,捏起礼盒里那颗戒指,想套在指头上,目光却不由触到手上那颗银质的婚戒。
你的手颤了一颤,那颗月桂叶戒指掉到了地上,咕噜噜地滚走了。
你忙蹲身寻找,摸了好久,才在床柱底下找了。
你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全身镜前,怔怔望着镜子里的那个女人。
汗水已经打湿了她的脸颊,你望着她胸前耳边的闪烁,仿佛看到了,她即将被亵玩的青春,她会在世人嘴中被咀嚼,被唾弃,她的晚年会孤零零的。
真是个婊子。你在心里狠狠地骂道。
好一会,你才把这些个项链耳裆全部卸下。
你抚摸着手上那颗1克拉的婚戒,脸上的表情迷茫地神情愈发坚定。
你想要一个完美的家庭,完美的,只有亓秀文能给你。
顾郦笙想用那套珠宝买你的青春,买你一辈子的幸福,怎么可能了,你恨恨地想。
你忙收拣好那套首饰,趁着时间还早,打车去了西山的富豪区。
西山区离高街有45分钟的车程,45分钟说短也不短,说长也不长,嘈杂的市街须臾换成清幽的林景。
港岛气候湿热,富家宅第大都建筑在叁四丈高的石基上。
沿着蜿蜒的百级大理石台阶望上去,隐约可以看到一座巍峨的欧式建筑,旁边簇拥着几座稍矮的白房子,布置严谨,林木森森。
唯有其中一座小白房子的阳台上,栽了一颗小叶九重葛,是十分明亮的嫣红色,一簇一簇的花骨儿旺盛地开着,枝蔓下垂,从阳台隔空灼烧到地上,这一切都被黑色的卍字铁质栏杆括起来。
这时你才意识到,自己一个人跑到顾宅,不异于自投罗网,可是都到这了,这事总要有一个了结。
你在男仆的带领下,经过前庭,绕过疏密的花园,方才进了客室,一股子凉茵茵的冷气扑面而来。
坐下后,一个女佣过来斟了一碗茶,放到金漆几案上,“太太稍微等会,先生现在不太方便走开。”
在客室坐了差不多40分钟,管家才下来,把你引进一间小小书房里,甫一进门,鼻端便触到一股清甜的气息,但仔细嗅去,又觉得底下掩着一股腥气。
“不知亓太太专程来找我是什么事情了,项链还满意吗?”
顾俪笙坐在一张黑色实木办公桌的后面,正在翻阅一迭文件,语气适然。
“多谢顾先生美意,可这实在与我不相称。”你从手提包里拿出礼盒,摆在黑色实木的办公桌上。“
“亓太太这句话却是谦虚过头了。”
“顾先生过誉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场合需要佩戴这套昂贵的首饰,搁在家里欣赏还要日夜防贼,这样岂不是让美玉蒙尘了吗,顾先生还是为它令觅良主吧。”你眉目温顺,口中吐出的话却不留情,不能再纠缠下去了。
“是我唐突,我原想着珠玉配佳人,却没曾想到亓太太有这样的难处。”他停下翻阅文件,抬起眼看你,好似没有听懂你的潜台词。
他打开一个小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巧的螺钿匣子递给你,“亓太太,这里有个小玩意,不知道你是否感兴趣”
你迟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这是打什么主意。
他喉结滚动,声音有些沙哑,“难道在亓太太眼里,我就如此不堪吗?”
他盒子拿回去,咔哒一声,开了锁,再把盒子递给你。
深黑色的绒布上,躺着一对青白的玉珠子耳坠,用一片银叶子衬着,散发出温润的光泽。
你无端觉得眼熟,捧起盒子仔细了翘,珠子的水头不错,但是并不贵重,而且款式也过时了,你刚放下心来,却瞥到了银叶子上的似乎刻着几个蚊子大小般的字样。
你凑上去,上面赫然雕的是蕊珠二字。
你心中一惊,蕊珠是你母亲的名。
你母亲确实是有过这么一对耳坠子,一只典当了,一只收了起来放在身上。
你手里有钱了之后,曾去当铺看过,得知一颗坠子在被典当后不久就售出了。
而另一颗坠子,自从母亲失踪后,也不见踪迹了。
“不知顾先生是从哪里得到这对耳坠的。”你不免失了分寸,他们都说你母亲死了,被海吞没了,连尸骸都没留下。
可是你总是相信母亲还活着,她绝对不会自杀的,但你这些年的寻找都落了空。
“亓太太,喜欢吗?”顾俪笙好整以暇看着你急切的模样,慢条斯理地除下细框眼睛,揉了揉天阴穴,过了会再睁开眼,压下去眼里的掠夺之意,方才说,“只不过,这东西对我来说也是贵重的,希望亓太太能帮我个忙。”
“……什么忙?”你的声音好像不是自己的,低沉得可怕,他会说什么了?我的母亲,若是你在,你会怎么办了?
“亓太太,或许我能够叫你婉桢吗?”
他还在那里说,你低着头不敢看他。
“我向来是不喜欢称呼一个女人为某太太的。”
于是你自然没看见,他掠夺的目光把你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喉结微微滚动,额头上隐忍地冒出细细的汗珠。
“我想——”他又似乎难为情道,“婉桢也于书画上有一定成就,想必与别人不同,能理解我这份心。”
你感觉浑身发冷,偷眼瞧他,见他的嘴角还挂着一抹笑。
“我初见婉桢,便觉得体态风流。”
他又犹豫了很久,才施施然说道,“因此想延请婉桢当我的人体模特。”
人体模特。
你抬头吃惊地看向他,脸上顿时羞红了一片,难道是你误会了吗?
“我自小在西方长大,在油画上有一点功夫。”他还在说,脸上还是十分和煦,“不知婉桢是否同意。”
你知道西方油画中的人体模特大概率是裸模。
裸模这个职业在大众眼里和情妇类似,甚至还更低贱一点儿。
可你顾不得了,你是艺术学院的,知道人体模特的工作内容并没有那么不堪,你坚信只要能够固守就是清清白白的,先不说秀文不可能知道,就算秀文知道了,你也只是纯粹为了艺术,也是为了自己的母亲,这与你所追求的完美的家庭好似并不妨碍,你没有越轨,你暗暗安抚自己。
“我答应顾先生,我也不多要别的报酬,只要这一对珠子和相关的消息。”你终于镇定了下来。
“这枚坠子中的一枚是在当铺中得来的,至于另一枚,那就说来话长了。等会我还有事,叁天后,麻烦顾小姐再来这找我,画画的时候,我原原本本告诉你。”他眯着一副笑眼,看上去温温良良。
顾俪笙一遍遍在心底告诉自己要耐心,要耐心,不要吓跑了这只即将上钩的小雀儿。
其实刚才你在客室等待的时候,他在书房里看着监控里面雪白的酥臂,细腻的皮肉,蹙起的眉头,已经用手泄了一回了。
你果然轻信了他,和他约定好了后,就告退了。
他也只是吩咐管家送你回去。
难道你确实误会他了?你有点愧疚,但不管如何,小心为上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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