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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此时他显然两者皆忘,只满面红光地把书抱在怀里,像是抱着新一代的传家宝,感觉下一瞬就要把它摆在香案上供起来。
    姜宛卿默默想,风昭然怕得等不到他从书里找到解救之法了……
    不过无所谓,风昭然这毛病只在她一个人面前犯,等她不在了,他这毛病也就不在了。
    姜宛卿上一世随军的时候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行军时就在马车里,驻扎时就在帐逢里,几乎没有在外面露过面,生怕给风昭然添麻烦。
    这一世却是热闹得很,风昭然虽然忙于军务,但她有芙渠和未未,再加上空虚,随时都能凑出一桌叶子牌。
    等到过了庆州,越先安率领大军前来汇合。
    此时朝廷已经得到消息。
    京城升平日久,无论文武官员皆是有样学样,跟着皇帝和庆王,在酒池肉林里泡得昏昏沉沉,一时竟调不出一支像样的大军。
    军费早就被上上下下瓜分得差不多,举国上下唯一一支军饷领严实的军队是御林军。
    但御林军要守卫京城,不可能外派。
    皇帝便命滁州指挥使、勇毅侯程勇就地迎战,阻挡叛军,庆王自请出征,拿了最高规格的金令,沿路各州皆听令行事。
    只是庆王还没到滁州,程勇就先降了。
    越先安身经百战,却未打过这样的仗,因此有些疑虑:“莫非有诈?”
    风昭然摇头:“若是旁人,有可能,程勇不会。”
    姜宛卿想起来了,程勇最最心爱的小妻子,死在了皇帝的寝宫。
    还是以最最悲惨的模样死去。
    上一世里,风昭然大军得胜,入主京城,姜宛卿一直觉得是因为越先安骁勇善战,风昭然领军有方,但现在隔着一段时光回头看,风昭然之所以能吹枯拉朽势如破竹,其实全多亏皇帝本人。
    这座江山已经被皇帝自己折腾得只剩一副空壳,表面光鲜,内里早就蚊空了。
    程勇一面投降,一面安排了人去接应庆王,打算将庆王的人头当作见面礼。
    但一场春雨连绵,阻了庆王的行程,当收到军报的时候,庆王距离滁州尚有五十里。
    请君入瓮的计策行不通,久经沙场的老将与一向自负的英勇亲王短兵相接,在滁州与云州的交际之处,大战一场。
    庆王此生有一大憾,便是觉得生不逢时,天下过于承平,他一身武艺与军法只能在猎场里消磨,平白让只会舞文弄墨的风昭然在朝堂上威风那么久。
    风昭然起兵,矛头直指庆王上下包庇、贪墨修堤款、致令黄河决堤,百姓蒙难,河运中断,哀鸿遍野,要为民请愿,请皇帝斩庆王以平民怨。
    皇帝接到这封奏章的时候勃然大怒:“朕就知道此子早有异心!”
    庆王却是意气风发。
    他的机会来了。
    风昭然为他提供了战场,就如为名伶提供了舞台,他此去不单能将风昭然斩于马下,还能名垂青史,成为一代明君。
    他甚至连自己死后的謚号都想好了——武。
    非此字不能形容他辉煌的一生。
    他将一马当先,先斩了那个背主投敌的程勇,再打败越先安,最后活捉风昭然,凯旋而归。
    只是他没有想到,还没有碰到越先安,他被程勇一刀劈去了半只头冠。
    这一刀劈去的好像还有庆王所有英武与勇气,所有的雄心都随着那只金冠一起破碎,他清晰地感觉到刀锋是如何贴着他的头皮扫过,只要他滚落得再晚一点点,被劈成两半的就是他的脑袋。
    他在二十年间常把别人的生死拿来取乐,而今才真正嗅到死亡的气息。
    庆王被部属扶回营帐的时候几乎站不直腿,根本没办法相信那个连妻子死了也只敢默默扶柩回乡的半老武将挥起刀来竟是那样可怕,他那些被手下夸上天去的刀法,在程勇的刀下就像是大姑娘在玩绣花针。
    “退,退!”庆王嘶声喊,“退回京城!”
    京城有御林军!
    有刘锟!
    那是他们最后的指望!
    姜宛卿觉得他们倒也没有指望错,上一世京城确实是靠着刘锟一直撑到了最后。
    最后如果不是风昭然勾搭——不是,联络上了姜家,那一战还不知要持续多久。
    一旦战线拖长,风昭然的补给便不一定跟得上,到时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上一世姜宛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一世却多了一丝担心。
    她担心风昭然犯傻。
    原则上说,风昭然的人生跟“犯傻”两个字是没有半文钱关系的,但好像遇上她,他的脑子就会变得不大好使唤。
    ?轻?吻?羽?恋?独?家?整?理? 这一日,姜宛卿的担忧应验了。
    那时姜宛卿和芙渠正帮着空虚治疗伤兵,越先安过来找她。
    越先安生得和越妃有几分相似,但皮肤晒得黝黑,个头也不是很高,除去铠甲的时候就会抽出一根烟管,往路边一蹲,活像一个在地里干活的农夫。
    但一旦穿上铠甲,拿起长/枪,他整个人就变得神威凛凛,杀气如霜。
    两军汇合的时候,姜宛卿见过越先安一次,她以晚辈之礼拜见长辈,越先安则以臣下之礼拜见太子妃。
    越先安不是擅言辞的人,姜宛卿和长辈也没什么好聊的,两人客客气气地结束了初见。
    所以眼看着越先安找来,姜宛卿心里就“咯噔”一下。
    “娘娘,去劝劝太子吧。”越先安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姜家的信送到军中已经三日,殿下却迟迟没有回信。张述说,殿下是怕娘娘伤心。”
    姜宛卿懂了,“姜家的信”,指的是“姜元龄的信”。
    庆王铩羽而归,姜元龄以及姜元龄身后的姜家动了旁的心思。
    姜宛卿洗净手上的血,问空虚要了几味药材,给风昭然炖了一盅肉汤。
    她去大帐的时候,底下的将领们正在商议军情,她暂避在一旁,等他们商量完了再进去。
    将领们离开后的大帐有几分空荡荡的,风昭然揉了揉眉心,拿起案上的一封信。
    信纸折成同心方胜,上面有风干的花瓣,乃是有人精心制造的花笺。
    他把信捏在手里,只是看着,没有打开。
    姜宛卿捧着汤走进来。
    风昭然几乎是反射一般,把信压在了文书底下。
    姜宛卿把汤端给他,下巴朝那文书点了点:“怎么不拆开看看?姐姐还在等你的回信。”
    风昭然的表情有点奇怪。
    有点尴尬,又有点慌乱,还有一丝心虚,看上去好像被她捉奸在床似的。
    姜宛卿这辈子都没有想过会在风昭然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一时愣住。
    风昭然从她的反应里猜到了自己的模样,本来还想挽救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了,破罐子破摔一般,“过来,让孤抱一抱。”
    姜宛卿绕过书案,走到他面前。
    他搂住她的腰,把头埋在她身前。
    “孤若是回信,你会难过,对不对?”
    风昭然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沉闷,“但即便你会难过,孤也还是应该回信,对不对?”
    姜宛卿轻轻抚着他的头发,声音很轻,但很清晰:“对。”
    这才是他。
    他一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一个人的喜怒和千万人的生死,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可是孤……”
    风昭然很难说下去。
    姜元龄是他布局最早、为时最长的棋子,也是最有力的棋子。
    透过这颗棋子,他可以左右这场战局。
    他没有理由不回信,他也不止一次打算回信。
    但每一次提起笔,眼前就会出现姜宛卿的脸。
    她看着他,有时候是微笑,有时候是含泪,有时候是……骂人。
    姜宛卿骂人……很厉害的。
    像是有无形的手托住了他的手腕,已经三天了,三天时间过去,他居然无法在回信上落下一个字。
    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作者有话说:
    殿下:孤没有怕老婆,孤只是手不听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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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七章
    这是你的,谁也不能给
    姜宛卿没有接话, 把汤递到风昭然面前,“尝尝?”
    “孤不是说过……”
    “我做的。”
    风昭然接过去喝了。
    姜宛卿看着他一口一口喝完,“难喝吗?”
    “……孤有说难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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