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条青砖石墙的老巷子,所谓的s.mile战队俱乐部在巷子的深处,并且大门紧闭,了无声息。唯一有人气儿的是它大门口的两座石狮子,头足被摸得锃亮,脸上挂着应景的微笑。它俩脖子上还各挂着一个牌子,左边写的是“s.mile”,右边写的是……“卫生费已交”。
字体倒是难得的洒脱英挺,让人赏心悦目。
夏栀默了会儿,上前敲了敲门。下一刻,寂静无声的门里,忽然传来稚嫩的声音。
“爷爷不在!”
夏栀:?
她以为听错了,又敲了几下。
里面的声音不耐烦起来,骂街似的嚷着“爷爷不在!爷爷不在!爷爷不在!!”
这是捅住孙子窝了吗?
谁家小孩也不好好管管。
夏栀正迷茫,隔壁那户的门咣当响了,一个染着红发的中年女人推门探出头,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见怪不怪地问:“你肯定是找他们老板的吧?”
算是吧,如果他们老板亲自做面试官的话。
夏栀点点头:“请问这里是s.mile站队的俱乐部吗?”
红发女人笑笑:“都找上门了你不知道?”
知是知道,这不是不敢信嘛。
“里面没人在吗?”夏栀问。
“肯定有人,但是能不能敲开就看你本事了。”女人说完啪地甩上门,她应该是跟里面的人说话,嘟囔声仍能听到,“又是个姑娘,哎,怎么全都喜欢送上门啊!”
“……”
她就来面个试,不送上门难道要hr去见她?
夏栀虽然听得云山雾罩,但也并不想再敲门找骂了,她拿出手机,找到对方发布招聘时留的联系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倒是很快接通了。
“外卖放门口!”
啪——
挂断了。
夏栀抿着唇,沉默地看着屏幕,十几秒后又把电话拨了过去。这次她抢在对方说话前,快速表明了来意,说自己就在门外。
没一会儿,里面果然传来了脚步声。
开门的是个头发凌乱、眼圈乌青的青年。
“你来面试?”
夏栀提前看过他们的比赛,一眼就认出这个s.mile的队员小白。
“是的。”她说,“你们通知我今天九点来面试。”
现在大门紧闭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贵公司的待人之道吗!
薛小白长长啊了声,说:“你再看看通知。”
看就看呗,是你们让我来的!
夏栀皱着眉打开手机邮箱:“怎么了?是你们说——”
她愣住了。
是通知她今天来面试,但时间不是9点。
是19点……
哪个公司会把面试时间安排在晚上啊!!!
小白笑得不行,摆摆头:“先进来吧。”
进去后是个巴掌大的逼仄小院,往前是二层小楼,院子里没什么物件,有个衣架,上面晒着几件印着站队logo的队服。夏栀打量着,头顶落下一片轻飘飘的绿色羽毛。
她仰头,一只鹦鹉踩在树枝上,正勾头看着她,然后挑衅地叫:“爷爷不在!爷爷不在!”
夏栀:“……”
小白也仰起头:“再叫把你炖了。”
鹦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小白:“……”
夏栀:“……”
小白磨了磨牙,选择不跟它计较,他对夏栀说:“这我们老板养的亚马逊鹦鹉,爱吵吵,逢吵必赢,你拿刀它都不怕,唯一怕的就我们老板。”
他说着往里进:“等会啊。”
小楼的一层是两室一厅格局,中间是客厅,两边是卧室。非常普通的格局,唯一特别的是顶着客厅的墙摆着两排长桌,夏栀数了下,上面总共有五台电脑。桌上凌乱不堪,鼠标键盘横七竖八地放着,旁边还有吃剩的泡面和麻辣小龙虾。
夏栀想起她高中时拐着傅烬寻去的黑网吧,就是这德行。
小白把两个卧室的门踢开,挨个进去喊。
“兄弟们起床了!”
“求求了,起来吧!”
没任何人搭理他。
“知道的是宿舍,不知道还以为太平间呢!睡得可真他妈沉!”小白骂骂咧咧出来,跟夏栀比划着再等一下,“我给老板打个电话,问下你怎么面试。”
喻千星就是让这群躺尸打得要自杀?
夏栀服了。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小白挂了电话,面色有变,问夏栀:“你是来应聘数据分析师的吧?”
你们没看我应聘简历吗?
夏栀:“是的。”
“哦,那就行了。”小白说,“我们老板说不要数据分析师。”
夏栀瞠目结舌:“为什么?!”
小白刮了刮眉毛:“发错招聘了。”
“招聘还能发错?!发错还能通知我面试?!”夏栀气得手抖,“你们谁发的招聘?让他出来当面跟我解释!”
小白欠了吧唧地说:“这不是正解释着嘛。”
夏栀:“……”
“我也不是故意发错的,主要是当时正在团战呢,老板说不招了我没听清。”小白看着夏栀攥紧地拳头,边后退边说道,“姐,要不您先坐下来冷静下?”
你给我冷静试试?
搁平时,夏栀可以扭头就走,她也不是没干过炒老板鱿鱼的事,反正就算混得兜里没一分钱,她随时还可以回家继承家业。
但这次是为了喻千星,夏栀忍着买下这条巷子,叫他们和那只傻鸟全部滚蛋的冲动,还真的坐了下来,心平气和说道:“我这做的有本季度比赛的数据分析报告,要不你先看看再决定要不要我吧。”
夏栀根本不会数据分析,这份报告是freedom站队的人给她的,出自专业分析师之手,懂行的人都能看出技术含量。
这也是为什么夏栀昨天对李窈说她有办法通过面试。
小白:“给我看没用,我们这都听老板的,他这人可□□了,说不要就是不要。”
夏栀:“那把你们老板的微信给我。”
她在网上根本查不到s.mile站队老板的任何信息,喻千星的站队挖过,也是什么都挖不出来。对方低调得就像故意在隐瞒个人信息一样,只有个网友在微博上说几年前见过他们老板,是个又老又胖的油腻男人。
窃取别的站队战术这种事,队员有可能不知道,只是听指挥行事,但老板是不会不知道的。她能和老板搭上,就有办法找出证据。
夏栀身上有种天生的骄矜,让人很难拒绝。
小白一看她这样就很难伺候,扒了扒鸡窝头,交了底:“跟你说个实话,我们缺分析师,但老板抠不想花钱雇。你看,我一辅助不仅要打比赛,还要管队里招聘面试订外卖,真不是我勤劳贤惠,是屈服于我们老板的淫威之下。你要来我们这,工资顶多三千五,除了数据分析,我们老板肯定剥削你干其他的活,他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主!”
这么说肯定要走了吧。
夏栀说:“没事,我能做。”
小白搡着头:“你这给我整不会了……”
夏栀意识到答得太痛快了,眼睛转了转,佯装叹气地道:“我也跟你说实话吧,我缺钱,很缺!来这路费都是借的,都不知道怎么回去,所以只要能有个工作,我就不挑了。”
还有比他们老板更穷的?
“那你等等啊,我再给你问问。”
话都说这份上了,小白只能又打过去了一通电话,这次带给夏栀了一个好消息:“我们老板说你要是愿意再兼个综合管理的话,可以让你先试用一个月,合格了正式入职。”
资本家啊!
综合管理听着好听,实则就是所有活都可以名正言顺地安排给她。
就这还得身兼两职。
“好的。”夏栀微笑道。
“看出来了,你是真想要这份工作,行,你先填个表吧,你简历我不知道弄哪了。”小白从电脑桌上扒拉出一张纸给她,“坐我这写吧。”
小白的桌子跟包浆了似的,一层油,夏栀勉强坐下。这表上也没什么,就是些个人信息,她自然不会完全都填,避重就轻填完,递给小白:“你看行吗?”
小白接过,与此同时大门响了,一个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跨进院子,逆着春月暖光朝这边走来。
夏栀心脏狂跳,听见鹦鹉忽然语气恭敬地吟起诗:“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老板一回来傻鸟就装逼在学习。”小白抬抬下巴,对夏栀说,“喏,那就是我们老板,不对,咱们老板。”
小时候老沈总是教育夏栀“做人要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
夏栀跟傅烬寻分手时,连个缝都没给傅烬寻留,现在这么冤家路窄地撞上,她除了心脏狂跳,就只能是眼疾手快地翻出包里的口罩,转头戴上。
“寻哥,这我电话里说的,来咱这面试的数据分析师。”小白扬声打完招呼,看见夏栀这用口罩糊脸的操作,吓了一跳。
“我感冒。”夏栀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