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一辈子同我好吗?
我愿意呀。
下一刻,强劲的臂膀环紧了我的腰,一个温热绵软的东西贴上了我的侧脸,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
心脏好像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一种无比巨大的快乐席卷了全身。很快,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涌了上来,紧接着是疑惑,是自卑。
很多种情绪在脑海里翻涌,刹那间又变成空白,脑子里像是有一滩糨糊,我无法思考,无法做出反应。
他这是什么意思?
殷九逸的声音自耳边传来:我喜欢你,以后我来照顾你好吗?你不许再想着别的男人。
可是你也喜欢男人。
我从未告诉过你我喜欢男人,我只是不喜欢女人,你是例外。
有时我也怀疑过他喜欢男人这件事,我从未见过他和哪个男人交往过密,也未见他对哪个男人表现出格外注意。心中怀疑是一回事,听他亲口说出来又是一回事。
他说我是例外。
在我十七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得到过这种偏爱。
我感到惶恐,他知道我和殷九清的纠葛,知道我失去过一个孩子,知道我曾经深深地喜欢过柳朝明,他竟然说他喜欢我。
微弱的难堪的声音挤出喉间,我的眼睛湿润了:我不配,我不配你喜欢我。
我喜欢谁我说了才算,我觉得你配你便配。
殷九逸叹了口气,大手覆上了我的脸,轻柔地抹去了眼泪:你哭是想拒绝我吗?
他忽而勒住了马,抱我下来,拉着我的手坐在田埂边上,挠挠我的下巴抿着唇笑。
巨大的欢喜一波又一波地冲过来,我从未想过,这样的好事竟会落在我的头上。
原来人不仅在痛苦难过的时候会掉眼泪,在感到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时眼泪也会不由自主地落下来。
不去放风筝了?
不要再哭了。
我极力忍耐着说:我不想的,眼睛有自己的想法。
他突然一倾身将唇印在我的眼睛上,吻去我的泪水,接着他的右手扶住了我的脑袋,铺天盖地的吻落在嘴唇上。
我闭上眼睛,一切感官被无限放大,鼻尖全是油菜花的香气,唇间是一个甜甜的,轻柔缱绻的吻。
以后我们便是相互喜欢的关系了,不许再想着别的男人。他捧着我的脸颊,眼睛里含着满池秋水。
你就那么肯定我一定会喜欢你吗?刚哭过的声音闷闷的,说出口我就后悔了,这话太有些不识抬举了。
你都能喜欢柳朝明,为什么不会喜欢我,我不比柳朝明好看吗?虽说文学修养比他差了些许,但我很富有。再说,你喜欢我,我能一点都感觉不到吗?以前你把我当哥哥,以后要正视我们的关系,我是你的丈夫,我们早已经成亲了。
我面上有些发热,垂着头小声说:你提柳朝明做什么,他都成亲了,你不要再胡说八道,这样不好。
我上次就想问你,你喜欢他多一些,还是喜欢我多一些?殷九逸将我的头抬起来,让我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昨天我们还是姐妹,今天我们就亲上了,可恶的是,这种感觉我竟然有点点喜欢。
告诉我,珠珠,你喜欢谁多一些?
我现在特别喜欢你。我压抑着疯狂乱撞的心跳,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如此说道。
细密的吻又落了下来。
下午我们在杏花飘落的河堤旁放风筝,红色的大尾巴金鱼风筝在天空中飘啊飘,扯着线跑了好久,我都累了。
春日的天气说变就变,没一会儿,乌云飘过来了,雨点猝不及防落下来,杏花也在风雨中飘摇。
回家吧。殷九逸说。
快乐转瞬即逝的那种感觉真的好让人难过,我握着红色的大尾巴金鱼风筝迟迟不愿意离开。
还没玩够?殷九逸无奈:那继续玩吧,反正我们有马,雨天的空气也清新。
我们还是走吧,以后还可以玩,我们不要着凉才好。
回了府,他送我到院子里,我忍不住又向他确认:你是真的不喜欢男人吗?
是我今天亲你亲得不够吗?还是我亲得你不舒服,你对我不满意?殷九逸伸手擦了擦我额前的雨水,明明是很不着调的话,他却说得一脸认真。
我的脸又热了,睁大眼睛瞪了他一眼,羞臊地跑走了。
泡个热水澡等我一起用膳。他在身后笑。
水汽氤氲,缭绕而上。我靠在木桶的边缘摸了摸脸颊,热水泡得我脑袋发昏,脑海里全是油菜花香和红色的大尾巴金鱼风筝。
说实话,真的有些害怕,害怕情绪会被他完全掌控,害怕以后会不自觉地依赖他,害怕关系变质了也变得不再稳定。
可是那些被小心藏匿起来的欢喜和感动都是真的,他给的安全感和偏爱都是真的。
他从未牵过语容和恨玉的手,他也没有给她俩买过裙子,府里的人都说他最喜欢我。
情爱俗气,我终究未能免俗。
第48章
没过几日,京城里流言四起,说是语容和恨玉有那么点不为人知的关系。
她二人嫁入王府多年无所出,平日又举止亲密,以前也有这种流言,只是如今谣言更凶猛了些,连带着殷九逸都被人胡乱揣测了一番。
陆语容抱着元宝支支吾吾说:赏花宴上韶光正好,我不过是趁着没人帮恨玉理了理裙衫上的落花,又顺便给她理了理头发,也不知道谁看到了……
最近还是在家中避避吧,话传得不太好听。殷九逸喝了口茶,指尖无意识在桌上点了点:想出去散心让李统领带你们去,宴会什么的都无关紧要,不想去回了便是。
表哥,对不起。陆语容的声音低了下去:给你丢脸了。
殷九逸瞥了她一眼:无妨,我从不在意这些,你也无须将此事放在心上,过阵子春狩出去散散心就好了。
皇上着了春寒,身子未愈,今年春狩还能去成吗?陆语容问。
春狩意在习武练兵,不仅可以提高军队战斗力,也可从中选拔出些骑射俱佳之人,授以擢升,最后才是让我们捕猎游乐。父皇一向重视春猎,依他的性子,定然不会轻易取消。
殷九逸站起来理了理袍子,对着正喝茶的我说:珠珠,别喝了,我们走了。
今日殷九逸请了工匠上门,欲将近日得来的鬼见愁神木车成珠子,做成串珠手串给皇上佩戴。
鬼见愁大多生长在大山深处石缝中,生长缓慢,材质细腻,胜似黄杨。相传这种神木能够驱除鬼魅,民间也常用此木镇宅驱邪,以保家庭平安,事业大成。
前些日子皇上得了风寒,总觉得有邪祟近身,搅得他睡梦中也不得安宁。
为使皇上宽心,殷九逸决定给他做一串珠子。派人去山里找了一阵,才得了几根鬼见愁神木。
父皇年纪大了,如今竟也渐渐信起了这些。言语之间,殷九逸不免有些唏嘘。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能让皇上得到些许安慰,信一信也无可厚非。
三四个工匠用了一日的时间才将珠子车好,打磨得光滑细腻。
晚上将要就寝时,殷九逸垂着头,神色认真地将一串珠子套在我的手腕上:神木足以做两串珠子,辟邪之说也不知是否灵验,你便戴着玩吧。
他握着我的手给我戴手串,他的手清瘦好看,指甲盖泛着淡淡的粉色,每个指甲盖的底部都有一个小的小月牙。
戴好后,他微微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抬起眼帘望向我,嘴角晕出一个笑:好了。
你真好。一不留神,心里的话全跑了出去。
这就好了?殷九逸凑近我,微热的呼吸摩擦着我的脸颊,眸中微光流转:那你亲我一下?
我忐忑不安地坐着,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软绵绵的话丝毫没有威慑力:你怎么这样?
哪样?殷九逸一把将我捞在他的腿上,搂紧了我,蹭蹭我的脸颊:不愿意吗?
他好像变得不一样了,又好像还是一样,我也说不上来。
我搂着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吧唧亲了一口,有些不好意思地躲进他的肩窝。
我给你画一幅像吧。殷九逸说:给你画上青色的裙子,画上鬓间的珠钗,画上眸中闪动的微光。
于是,殷九逸给我画了好几幅像。
春狩将近,他又命府上的绣娘给我赶制骑装。
等到春狩那日,我穿上了一身绣着牡丹花的青色骑装。
大军浩浩荡荡到了东山的围猎场。
举行完练兵活动,就是围猎时刻了。
男儿们义薄云天,蓄势待发,骑在大马上,就等着皇帝一声令下,角逐今日射猎的优胜者。
殷九逸将我额前的碎发理道耳后,轻声嘱咐道:你和恨玉都不会骑马,等会就坐在那边的高台上喝会儿茶。京城各家夫人们都在,若是不想理会,你俩可以找两个侍卫带着你们在周围转转,我记得山中有很多小雏菊。
表哥,快走了,陛下在那边寻你呢。陆语容在不远处挥舞着马鞭,低声催促着。
我不放心地叮嘱道:一定要小心,万事以安全为重,切不可逞强。我们给你你和语容采一把小雏菊,你们俩都要平安回来。
好。殷九逸笑了笑,翻身上马,一挥马鞭,汇入了围场入口的人群中。
方恨玉刚叮嘱完陆语容回来,对我笑笑说:珠珠,走吧,我们去采花。
东山西侧的山坡上杂乱地生长着许多小雏菊,一眼望去,满山坡都是随风轻拂的白色小花。
语容说,等会儿给我们猎几只小灰兔。十四岁那年,语容就曾猎到过一只红狐。十六岁那年的秋猎上,她还猎到了一只紫貂。她比京城那些酒囊饭袋不知好了多少倍,她若是个男儿,定也不输任何人。
方恨玉弯腰摘了一朵雏菊,放在鼻尖嗅了嗅,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轻轻笑了起来。
你们真好。我忍不住感叹。
方恨玉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气质清冷的她只有在提起陆语容的时候脸上才能出现这般灿烂的笑容。
你不知道,她有多赖。她及笄的那年,我去给她庆祝生辰。晚上她喝得晕晕乎乎地,搂着我就不撒手,不让我回家,还非要我陪她一起睡。
方恨玉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神色异常温柔:那时我将她当作我最好的姐妹,后来,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她从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我也没想到,这件事她能坚持这么久。要不是她坚定,或许我早就嫁给别人了。
珠珠,我好想同你说说我的欢喜。你可不能告诉她,她平素就自恋,我不想让她以为吃定了我,整天在我面前得意。方恨玉转身朝我眨眨眼,有些调皮道:这可是我的秘密,不许说出去。
我重重点了点头,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那我也跟你交换秘密,我觉得我越来越喜欢王爷了,他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你这算是什么秘密,无聊。方恨玉又俯下身去,专心致志地摘着花,不知想起什么,脸上笑意又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