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小王爷性情诡谲,常以戏弄人取乐,景家兄弟二人到了他手上能不能活另说;再则小王爷一日中有七八个时辰要么在醉酒中,要么正在醉的路上,最不喜旁人打扰,绝不可能会答应。
别说太子,连皇上都不会逼这位祖宗做事。
太子顺着景长霁的手指瞧见来人,眉头轻蹙,翻身下马,神情难辨:“小皇叔。”
其余人也紧随其后下马,单膝跪地。
来人不疾不徐的骏马被挡住去路自行停下,玎珰环佩音消失,男子不耐烦掀开眼皮,惨白的皮肤在刺目的日光下近乎透明。
卫殷居高临下俯瞰众人,目光落在最近的太子的身上,懒洋洋提起敞开的酒囊灌了一大口酒水。
酒水入口,他苍白俊美的面容稍显正常,薄唇湿润,鲜红如血,形成古怪渗人的美感,眼神阴鸷:“太子贤侄,这是作甚?”
半睁开的冷目轻扫众人,最后落在一身血早就死透的霍二身上,稍稍坐直身体:“莫非……在玩射人靶子?倒是有趣。”
众人打了个冷颤:要命,人命在这位眼里果然如同无物。
太子在这位小皇叔开口要箭前出声:“小皇叔,死的是霍相爷府的二公子,找到时身边有一块双鱼玉佩,整个大卫仅此一对。景安侯府的大公子当时手握杀死霍二的凶器,人证物证皆有,按理说理应送进大理寺。”
卫殷耐心告罄:“与本王何干?”
太子睨景长霁一眼,继续道:“景二公子不愿将景大公子送入大理寺亦或刑部,他想让兄弟二人待在小皇叔府中。”
卫殷看废物般瞥了太子一眼,嗤笑一声。
没开口,侮辱性极高。
所有人垂下眼,轻吸一口凉气:这位爷也太不给殿下面子。
太子难得没动怒:“景二公子四年前救孤一命,当初孤承诺还他一个恩情,不知小皇叔可否应允?”
“救过你?”卫殷难得抬抬眼,寻摸一圈,目光落在浑身血迹赤足站在一处的少年,上下打量一眼,“就是你?”
景长霁拱手鞠了一躬:“是臣子。”
卫殷居高临下,无人敢抬头,更无法揣摩对方的心思。
景长霁无法忽视由上而下打量的目光,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他在赌,输赢与否,在此一举。
太子一直未等到卫殷开口,松口气:“既然小皇叔不愿,孤……”
“谁说本王不愿?”卫殷打断太子的话。
太子一怔,意外抬眼,对上卫殷不甚耐烦懒散的闲适模样:“本王应下了。”
所有人倒吸一口气,为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祖宗。
太子:“……”
他词穷,却也了解这位,一锤定音。
太子转头看向景长霁,眸色深深:“小皇叔既已应允,三日为期,孤会派大理寺查询此案。三日后若依然霍二的死与你兄弟二人有关,孤会亲自带人送你二人入大理寺。”
景长霁敛下眼:“喏。”
太子应下此事,加上救命之恩,无人敢反对。
太子让人带上霍二的尸体离开,春猎也随之结束,顷刻间此处只剩几人。
景文惟刚脱困,立刻脱下外袍裹住只着单衣的景长霁。
此时还是三月,晨起露重,景长霁脚面身上皆被打湿,温暖袭来才察觉身体早已冷得毫无知觉。
景长霁回神,阻止景文惟去脱靴子:“大哥,我没事。”
“可……”景文惟也满身狼狈,他此刻脑子都是懵的,昨夜他明明睡在帐篷,一早醒来却在此处,双手握着匕首,趴在霍二尸体上。
他惊吓退后,下一刻却被人围住。
直到听到双鱼玉佩,他脑子一嗡,记得昨夜二弟离开过帐篷,误以为霍二是二弟所杀。毕竟二人历来不和,数有争执,是汴京出名的不对付。
景长霁去看马上的卫殷,一转眼的功夫对方再次昏昏欲睡,那通人性的骏马瞧人群散开,继续哒哒朝前,又是一阵玎珰声。
太子留下的两个侍卫上前:“两位,请。”
他们负责送景家兄弟回睿王府,入了府,二人若是出事或者逃跑,那就再与他们无关。
景长霁二人很快被带上马车,景文惟在马车上数次想开口,在景长霁轻摇头的示意下,最终三缄其口。
景长霁闭目沉思,此刻春猎本应是成贤帝携满朝文武前来狩猎。
不日前刘贵妃重病,成贤帝寻个借口对外声称惹了风寒得以留在宫中,委派太子代替他前去狩猎。
满朝文武心知肚明,也寻了由头并未前来,只各家派了府中小辈一同前往。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这位小皇叔卫殷。
卫殷是老睿王的独子,也是老来子,老睿王六年前病故后,卫殷年仅十七继承王位成为新睿王,也是大卫朝最年轻的皇叔。
性格乖佞、喜怒无常,示人命于儿戏,府中常年招新仆役,旧的仆役消失无踪。
坊间将整个睿王府形同阎王府,有进无出。
偏成贤帝对这个亲皇叔所出的独苗极为宠溺,弹劾的帖子一封接一封,皆被成贤帝压下。
卫殷这位年轻的皇叔愈发肆无忌惮,好在这位小皇叔早产,有娘胎里带出的病症以致身体不好,又喜饮酒,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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