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梦支离破碎,叶容记不得许多细节,不记得后来的自己是怎么在父母墓前哭到脱力,也记不得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
但他记得恨意,灰黑色的恨意,轻飘飘却也沉甸甸地笼罩在他此后的人生中。
他恨自己贪玩被人贩子骗走,恨自己孱弱无法逃离魔爪,恨自己的选择让他家破人亡,连带着将无辜的叶盛也恨上了。
他把叶盛丢给警察,丢给救助站,或是丢到任何地方,叶盛都能披荆斩棘地再次敲开他的家门。
叶容打他骂他都没能踢开这个脏兮兮的狗崽子,只能听着他一遍遍哭喊“哥哥别赶我走”“哥哥别不要我”……
叶容受不了地推开他,抓住自己的头发流着泪几乎要尖叫起来,无法宣泄的怒气怨气都施加在这个深深依赖着他的孩子身上:“别喊我哥哥,我不是你哥哥!我没有弟弟,你滚!滚啊!”
叶容也是在这一刻从梦中惊醒,也终于想起叶盛后来为什么不再喊哥。
这一觉睡得够长,从早上到黄昏无缝过渡,窗外紫红色的晚霞被矗立着的四角大楼划得七零八落,归巢的鸟倏忽飞掠而过,在紫红色的画布上落下一抹剪影。
他坐起来一边揉着自己惺忪的脸,一边在心底唾弃自己是个烂人,什么都做不好,却惯会害人伤心。
【作者有话说:终于回来了,这本会尽快搞完的,迫不及待开新文了!】
第二十九章 关于爱情
手机铃声在一片静默中突兀响起,叶容埋头在被子里找手机,摸索了好一阵子拿起来盯着来电显示,犹豫了一瞬才接起电话。
“喂,闻远?”
傅闻远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样蛊惑人心,仿佛就在耳边说情话一般,“容容,我好想你。”
叶容感觉耳朵被微微震了下,心也跟着不自觉漏跳了一拍,赶忙把手机拿开离自己的耳朵远一点,开了免提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傅闻远带着笑意的声音又响起来,“容容你怎么不说话?”
叶容挺直了背靠在床头,支起腿将手机放在膝盖上,叹了口气悠悠回道:“我也有想你。”
傅闻远那边好长一会儿都没有再说话,许是受宠若惊没想到叶容会这样回应,半晌才哼笑着回道:“就会哄我开心。”
叶容伸手又关了免提,抱膝而坐前倾着身体同他讲话:“没有骗你,昨天晚上听了一首歌,忽然就想到了你。”
傅闻远似乎对此非常感兴趣,语气中满是雀跃,“是什么歌?可以告诉我么?”
叶容悄悄挪动着腿让手机离自己更近一些,嘴唇几乎要贴在听筒上,像在跟他咬耳朵一样轻轻说道:“你提过的,歌的名字叫等待戈多,里面有句歌词我很喜欢。”
“‘你会来吗?什么时候……是否能听见我的呼救,即使孱弱得发抖。你会来吗?什么时候?’”可能是怕傅闻远听不清,他念得缓慢而轻柔,字句清晰,像是在说歌词又像是在念一段自己的内心独白。
叶容一说完,对面的傅闻远便没再开口说话,回应他的只有细微的电流和时有时无的呼吸声。
“傻瓜。”傅闻远轻念了一句,手机里他的声音似乎是有些失真,叶容只觉得听起来异常柔软,“我一直在你身边啊。”
紧接着叶容听到了那边开车门的动静,还有街道上嘈杂的人声以及模糊的广播声,这环境音乍一听却是十分耳熟。
叶容以为是错觉,好像有听到傅闻远问他有没有看到自己,傅闻远耐心地重复了好几遍,叶容才如梦初醒般拉开窗帘扒着窗户低头望去。
傅闻远站在楼下,他们聊天的时间里天边缤纷的霞色已褪干净,澄明的满月悬在半空,对面大楼家家户户都开始起灶做饭。
而傅闻远就好似溶在这人世间最真的烟火和灯月中,眉眼舒展带着同这暖色相配的笑意,与他遥遥相望。
“看,我没有骗你,你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我了。”
……
叶容坐在车里,咬着傅闻远刚塞给他的手抓饼,他低头一看,果然是加了卤蛋的。
他坐在副驾驶座上转头看着傅闻远开车,咽了嘴里的饼,忧心忡忡道:“你会开车么?不行的话我来,你把导航打开我按着路线走就行。”
傅闻远猛地一打方向盘稳稳拐过一个急转弯,在转弯极多的盘山公路上也十分游刃有余,“我从来没说过我不会开车,我刚成年就拿到了驾照,十年车龄,尽管放心好了。”
叶容不知怎么,默默又想起了第一次在傅闻远家留宿全员失去开车技能的那个晚上。
傅闻远像是知他所想,干脆利落地卖了谢山:“是谢山骗你说他不会开车,他肯定是嫌麻烦不想送你,不是我的意思。”
那一边,善解人意的谢管家在家里无缘无故地打了个喷嚏,想着是不是今晚的空调温度开的太低了,还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好心已经被当做了驴肝肺。
叶容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到即止地岔开了话题,继续嚼着他香喷喷的手抓饼,“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傅闻远踩下油门冲上一个陡峭的坡度,心情愉快地轻松道:“带你看星星。”
车最后在半山腰的一个休息屋旁边停下,傅闻远从后备箱里拎出两个折叠躺椅和一个黑色的便携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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