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着晏迟的伤,仿佛自己跟着遭受了蚀骨痛楚,深吸一口气,胸膛那处的血肉犹如嵌了砂砾翻滚,细细密密地疼。
她可以自己忍着疼,唯独看不得晏迟疼。
晏迟的拇指停留在她眼下,继而抚过沈融冬浓密的睫,忍俊不禁道:“你夫君还没死,若是要这般哗哗掉泪,至少待到我真出了意外——”
“不准胡说。”沈融冬堵住他的嘴,冷硬道。
“你会怪我吗?”晏迟半闭眼,“我手中的确没有晏君怀的罪证,现在利用自身做饵,这样一来,晏君怀的罪名才真正坐定。”
沈融冬摇了摇脑袋:“为何怪你?”
晏迟就算谋划好了全局,也从未想过将她当做棋子,从始至终,他只希望她不要卷进这场风波。
就连她出现在晏君怀面前,也不在晏迟可控的局面内,她又怎么会去怪他?
再说晏君怀,她已经不知道他是咎由自取,还是究竟如何了。
沈融冬为他上完药,脸颊贴上晏迟的脸,柔声说道:“会没事的。”
晏迟修长的指骨抚上她的云鬓,穿插在发丝间,低声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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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融冬退出灶屋,方关上门,看见了屋外等候着的两双眼睛。
她笑了笑:“谢谢你们收留晏迟。”
青荷道:“这都是应该的。”
方道完没一阵,院外遥遥传来阵齐整的脚步声,三人的耳朵全听了进去,登时屏住气息。
过后,崔进道:“我去引开他们。”
灶屋的隔音不好,晏迟在屋内听见动静,唤他们进去,朝崔进道:“你是有妻子的人,该为了她着想。”
青荷的脸微红,争着道:“崔进能引开他们,会没事的,王爷现在身受重伤,就该好好养伤。”
“晏迟说得对,我们出去,你们留在这里。”沈融冬从晏迟的话说出,已看明白了他的心思。
她当然知道晏迟身上的伤势严重,她何其不想让他好好留在这里?
他明面上看着虽是无事,当中难熬,到底只有自身能体会。
只是崔进原本就是当初无辜被他们牵扯进来的人,现在从宫中辞了差事,定然也与晏君怀起疑有关,她已经够对不起崔进,现在再让他去引开那些追兵,毫无疑问是旧恩未报,再添新恩。
他与青荷成婚在即,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可是……”青荷犹疑着。
“没什么可是。”沈融冬冷冷做出决断。
崔进原本执意要出去,余光望见青荷神色迟疑,明显也在为他忧心,再看端王和沈融冬心思坚定,若是推辞来推辞去,只有耽误了他们逃离。
那阵齐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定是有人听见了风声,再透露给那些追兵。
他急急道:“马在后院,你们赶紧骑上离开,我和青荷将这里的血迹收拾干净。”
青荷见沈融冬上前去搀扶晏迟,小心问道:“不然,还是让崔进去?”
沈融冬抬眸看她,眼里含笑,揶揄道:“青荷,你担心崔进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青荷脸面更红,当下不再争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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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里没有点点烛光,一片深幽中,沈融冬和晏迟先后上马。她担心他的伤口崩裂开,特意朝着小路前行,攥紧缰绳不敢加快速度。
随后听见官兵们挨家挨户搜查的动静,沈融冬叹息道:“天要变了…”
晏迟握住她的手,缓声道:“我在。”
“这回出面的若是只有赵准,按照晏君怀的性子,他极有可能选择废弃掉赵准这枚棋子,在关键时刻保全自己。”沈融冬并未被安慰到几分。
晏迟狭长勾人的桃花眼尾微微下垂,身上萦绕着几丝因伤势而有的颓唐气息,容色恹恹,偏偏脸看起来更出尘。
“我原以为,你正是希望这般。”
沈融冬听了,不由气恼:“他与我何干?”
“晏君怀的后宫,扩充了新妃…”晏迟话没说完,沈融冬气咻咻抬起手,看样子是打算朝他伤口再压一回。
他当即闭嘴,又听见她道:“倘若他与先皇薨逝一事脱不了干系,那么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
“目前不能确定,只能知道,他即便未曾亲自动手,在旁窥见,纵容如此,也是犯下大逆不道之罪。”
晏迟目光悠长,想起在殿中试探晏君怀时,他极力躲闪的模样。恐怕他早已因这桩事被梦魇缠身,以至于旁人提及,他就心虚得露出破绽,更是在事后妄图灭口。
沈融冬覆睫,轻叹了声。
他们的马走得慢,听见身后追兵渐渐赶来,晏迟稍松缰绳,欲夹马腹。
沈融冬赶忙制止他:“不能再加快速度,否则你就得倒在马上了,现下城门关闭,逃也逃不到哪里去,终究会遇上死路,我们下马,找个地方躲一躲。”
晏迟竟然乖乖听她的话,一言不发,同她下马。
沈融冬将马一拍,送它朝其他的夜路奔去,企图分散那群追赶的人。
接着寻了一户百姓的后院,两人藏身进用来引柴高高堆起的干草垛里。
官兵们朝这边赶来,任何藏人的地方都没放过,沈融冬从草垛的缝隙里瞧见他们推开院门,越走越近,气息生生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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