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野坐在椅子上,腿都坐麻了依然忘记站起来。
他没想到庄绍是这么想的,也不知道庄绍究竟这么想多长时间了,什么时候起有这种感觉的,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那句——你不那么喜欢我。
可真是这样吗?
他眼睛又干又涩,酸得眨不动。以前庄绍在的时候也是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有时候耐心地给他讲题,有时候就只是沉默地做题,到时间了就下去睡觉。
庄绍很喜欢他,就像文字里写的那样很喜欢很喜欢,这他当然感觉得到,不过面子上不怎么显现出来。
再外放的人也不是什么都往外说,何况这是他第一次谈恋爱,他没有经验,甚至都没学会表达喜欢,更不会整天跟某个人腻歪在一起,把心里那点小九九秀给全世界看。
但那不代表他不知道。
他只是经常在训练完之后,洗完澡躺床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把心底最深处那份得意跟喜欢翻出来,把庄绍对自己的好在脑子里过一遍,然后想想今天聊过什么,明天吃什么,庄绍的身上有多暖和,有时候想得太开心甚至都会睡不着觉,盯着漆黑的天花顶一个人傻乐。
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忘了告诉庄绍他知道。因为他太习惯庄绍在身边的日子了,习惯了上学放学有人陪,受了伤有人安慰,缺什么有人想着买,什么不会有人想着教,习惯了一回头就有人在,尽管那个人沉默沉默再沉默,却步步跟随。
这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至少孟野是这样以为的。
手机拿起放下好多次,半宿过去了孟野还是没睡着。他想跟庄绍说点什么,心底最深处那个原本志得意满的地方却蔓延出很多伤感,这种感觉于他而言极度陌生。
说真的,他还没为谁伤感过。
以前老觉得什么都是顺理成章的,他跟庄绍会一直密不可分,只要按部就班地上学、高考,他们就会一直在一起。现在才发现不是这样,也许再这样下去庄绍也会离开。
今天是拉黑,明天是冷战,只要没人肯先低头,他们就会像两滴水流入不同的河,汇入不同的大海,渐行渐远,不再联络,哪怕两人都在同一座城市也会刻意避开。
——只要没人迈出那一步。
想到这些孟野的心好疼啊。
那是种难以名状的疼,五脏六腑都揪到一起的疼,恨不得下一秒就喘不上气的疼。他用手紧紧抓着两边膝盖,手指用力到发白,上半身也微微有些颤抖。
他问自己舍得吗?就这样跟庄绍不明不白地结束,舍得吗?
怎么可能。
当然不舍得!
往后每一个终点都不再有庄绍,那是件多让人沮丧的事,甚至沮丧到让人没有继续奔跑的动力。
孟野躺到床上去继续发呆,因为他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了。他还没失恋,但已经品尝到失恋的痛苦跟酸楚。明明不是庄绍甩了他,他也没打算甩了庄绍,但现实就是失去庄绍这四个字已经提前预演了一遍,让他难受得睡不着觉。
他躺床上看着窗帘的颜色从漆黑到泛白,清早顶着俩大大的黑眼圈去上课。
“昨晚做贼去了来这么早。”
姜玥进教室看到他特别吃惊。
“有吃的吗,”孟野只觉得饿,他需要补充体力,“随便什么都行。”
坐下翻出一袋威化饼干,姜玥递给他,他三下五除二全塞进嘴里,然后睁着熬得通红的眼睛把桌上的书整理了一遍。暂时用不到的通通放庄绍抽屉里,需要用的才留下,这样前面的视野就开阔多了,老师站讲台一目了然。
“这样你还怎么睡觉?”
“不睡了。”他摇头,“都高三了还睡什么睡。”
姜玥张着嘴忘了合上。
本来以为这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那天开始他一天比一天拼命,上课认真听讲,下课抓紧时间做题,跑步的时候就跑步,也不跟队友插科打诨了,也不再抱怨天气太冷,觉不够睡。
但他觉得还不够。这么玩命做题也不够,训练练到肌肉抽筋也不够,只要一停下来他就会想到庄绍,想到那条长长的消息,心脏还是一抽一抽的疼。
他早就把庄绍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但庄绍再也没给他打过电话,也没再发过文字消息,一条也没有。他也没主动打过去,不是为了较劲或者面子,他只是想……
想把这一步迈得更坚实些。
连着几天孟野疯了似的训练,话变少了,言谈之间也少了那个熟悉的名字,整个体育队都发现不对。
陈超私底下悄悄问:“川哥,队长到底怎么了?他现在每天训练时长快赶上我跟你的总和了。”
路小川说:“就让他发泄发泄吧,也没什么坏处反正。”
话音刚落孟野就一头栽倒在跑道上,大口大口喘粗气。阳光凛冽而晃眼,路小川蹲到他身边给他挡着,问他还跑不跑,不跑一起上趟小卖部。
“不去了,老江叫我去办公室。”
歇了一会儿他爬起来,一个人背起包往教学楼走。
办公室里满满当当的全是代课老师。老江招呼他过来:“庄绍的保送资格正式批了,他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孟野有点累,也没什么说话的欲望:“他没跟我说过,也许就不回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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