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画林森说送她,陆渔很想要,但一百六十万的画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很贵重的东西,当然不能白要。
于是林森打马虎眼说:“那就当我借你的,不要利息,你慢慢还呗。”
陆渔当时就想,她要是在外面欠了账,那就得算夫妻共同债务吧?于是果断地摇头。
最后林森不耐烦地把画放在她房间里,扭头就去酒吧了。临走前问陆渔去不去,陆渔又摇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地方对她来说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林森怔了怔,最后潇洒地摆摆手。
今天没见到费迪南德本人,对陆渔来说算是遗憾。这位画家曾有一段落魄的时光,甚至还因病一度停止画画,叁十年的默默无闻,却在被病痛折磨时忽然有了转机。一幅《深渊》获得了约翰·莫尔绘画奖,立时声名大噪。
陆渔很想见见他,却又不知自己为什么这么想见他。见到这位大师,要说些什么呢?她其实也没想好。
眼前的这幅画名叫《无人陪伴》,画上的女孩背影单薄,她微微侧头,在黑夜之中望着眼前大海,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和裙摆。画作的名字听起来很孤独,可陆渔觉得画上的女孩并不孤独,她望着远处,像是有所期冀。
而画上的远处,似乎有光。
陆渔拿起手机打算拍下来,看见了宋习墨打来的未接来电。应该是在她刚进浴室就打来了,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陆渔回拨过去,但那边没有接。
应该是又进了手术室吧。
她没多想,打开房间里所有的灯,认真地把画拍了下来。
相册里有很多幅画,一小部分是别人的画作,剩下的全都是陆渔自己的作品。同样一幅画,她画过很多次,每一次都会拍下来,以对比总结个中差异和进步之处。
还有她以前的画室。家里的、学校的,以及国外办展期间临时的画室。有的是她自己拍的,有的是她坐在里面画画时,别人拍的。那时候她身边有很多人,有一起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败家富二代们,也有互相欣赏鼓励的追梦人们。
那时候的她比所有人都幸运,想看的展全都看过,想见的名师也大多都见过,想办的展更在各个国家办过。成功的路顺畅无比,天赋、努力和金钱,她一样都不缺。
但现在……
手机忽然震了下,是同学群里的@全体成员的信息。
跟她同届的一个女孩的作品入围了BP国际肖像绘画大赛。群里瞬时被祝贺和鼓励的声音填满。这个女孩她还记得,曾经她们一起在画室里熬过夜,还一起在学校外的餐厅吃过早餐。
当时陆渔熬夜是因为要在国外办展,而那个女孩熬夜,只是想争取一个出国交换的名额。陆渔记得,那顿早饭是她请的,她还记得,那个名额女孩最终没能拿到。
后来从女孩发的朋友圈可以看出,她考研成功,如愿选择了心仪的导师,那位导师在业内很有名。女孩在研一时候获得了出国交换的资格,也在导师的指导下参加了很多国际赛事。
她崛起于陆渔最落魄的时候,她不懈努力于陆渔放下画笔的时候。人生轨迹的拉开往往就在不经意的一段时间,只有在猛然回头时,才发现原本远远落后于身后的人,原来早已追了上来,甚至——快速地超越了她。
陆渔点赞了她最新的朋友圈,并附上一句祝贺的话,这句话出自真心,也很快得到了回应。女孩回复了谢谢,和一个腼腆的笑脸。
陆渔把手机放到一边,去卫生间揭下面膜洗了脸。
滑腻的精华随水冲走,心里也如被水冲过一般空落落的。涂好面霜看了眼表,已经十一点了,到了平时该睡美容觉的时间。
可陆渔毫无睡意。
她穿着睡裙,拉开落地玻璃门,走到外面的阳台上看着远处的海景。
只是没想到,竟会在这个时间看见刚从出租车上下来的宋习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