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捏紧帕子,抬眼望去,却只见男子眉头微皱,手指依然在地图的几座山脉上指点,似乎在沉思什么……
士兵就这么站了很久,然后沉默转过身,轻轻撩开帐帘。
“夜里太冷,先放着吧。”
殿辰的目光仍然聚焦在地图上:“明日我们要过河袭击九灵峰,届时若还能回来,再洗不迟。”
是啊,他们如今身在大夏的土地上,每多活一天都是赚的,又怎该再注意这些细节?可是士兵摇了摇头,仍然要固执地摸黑去河边,就算再落魄,他也不能让大燕的皇子连一块干净的手帕都用不上。
听见脚步声,殿辰不得不抬起了脸。
这一次,他换了个说法:“去多睡会,若精神不济,明日保护不了我,该当何罪?”
士兵一噎,这才猛然挺直腰杆,并抬手行了一个军礼:“是!”
殿辰看着士兵,目光缓缓落在了他的三根断指上,那切面光滑平整,是被追击而来的敌军一刀砍飞的,当时,血水就喷溅进了他的眼睛里,滚烫,而又灼热,几乎遮挡住了他眼前全部的视线……
殿辰重新低下头去看地图,顿了顿,又突然问:“如果这场仗我们胜利了,回家后,你想做什么呢?”
“……啊?”
士兵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挠着头,有些腼腆地说道:“将军,我打了一辈子光棍了,想娶个媳妇儿……”
“好,”殿辰点头:“届时我托人替你物色个好姑娘,所以,你要留住命。”
天底下哪有皇子为一个无名小卒操劳婚事的道理?士兵没想到殿辰会这样说,却也明白殿辰为什么会这么说,心口骤然一热,立马高声道:“遵命!”
士兵离去后,殿辰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幽深沉寂。
他仍旧是那样俊朗,修长的眼,高挺的鼻,苍白的脸颊,隐隐透着天家王者的风蕴气度,只是,转瞬却有一股鲜血从口中渗出,不可抑制地滚落青青的下巴。
“滴答,滴答……”
他是个规整而有洁癖的人,此刻却就那么缓缓低下头,定定地看着掉在胸口的血污,一动也不动。
一时间全身生凉,丝丝寒气从四面八方钻进身体,他裹紧毯子,微微一笑,好像是对着什么人诉说,又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般沉静地道:“你看看你,把我身体弄得这么差,也不来照顾我。”
帐内很安静,没有人能回应他。
而他不觉得孤单,因为还有一束光在,即便置身黑暗,但是,他所见所感皆是光明。
灯火下,男人嘴角牵起,朝着那团微弱的火光伸出手。近了,越来越近了,模糊的光影中,他仿佛触碰到了一个鼻尖,然后是脸颊,嘴唇,那人握住他的手,抬眸望他时,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呲拉!”
蓦然间,指尖碰到烛火,传来一阵灼痛。
殿辰骤然回神,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随后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继续开始推敲着明日的作战计划,力求找出每一个致命的漏洞和破绽。
这,已经是他们在大夏的土地上杀人放火的第二十一天。
之前十一月初三,殿辰突袭夏国帝都,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就在距离皇宫三十里的街上斩杀了一支皇家车队,直将毫无准备的对方骗了个团团转,竟然真的以为大燕的大军冲击而来了。
当夜的大火,生生烧了三个时辰才被扑灭。
第二天,帝都城防军立马就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然而殿辰将队伍分化,一击即中即撤退,凭借着高机动性,转眼他又弄死了好几个高官,甚至连一名在皇城外巡街的夏国皇子都不幸命丧他手中。
这几个人一死,直接瘫痪了夏国的中枢系统好几天。
然而顶替的官员还没上任呢,殿辰已经转移到了周边城市,不仅四处杀人放火,甚至还将那几颗被枭首的人头挂在旗杆上,面朝皇宫,浑然是将夏国的脸面放在地上摩擦!
可尴尬的是,一时之间夏国竟然没有应对之策……
之前他们看准了天时地利人和,铁了心要将大燕攻破,遂将所有的精锐力量尽数派出,却何曾想到竟被人打到家门口来了?
而直至此时,总算有人看出来殿辰人数不多了,不然直接攻进皇宫就是,为何要四处搞事情?
于是,有官员建议不要管这群苍蝇,等安胜传回捷报,这群人迟早是个死!
然而他们的话说早了,不过刚过十一月下旬,死于非命的官员就已有三十二名之多,并且人数在持续攀升……
留守帝都的两万城防军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享乐已久的混子士兵,那点应敌手段在殿辰面前根本不够看,而三千禁军肩负守卫皇宫之任,怎么能挪地儿?于是,夏国竟然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殿辰像个恶鬼一样,每天在自己的地盘上神出鬼没,肆意妄为。
一时间,帝都人人自危。
每个官员出门都恨不能带上自己所有的武装力量,深怕哪里飞来一支暗箭,自己的小命就玩完。更有甚者,直接将自己搞出个莫须有的病来,然后龟缩家中,变着法儿地纷纷上奏道:我的陛下啊,您是安安全全地坐在龙椅上,可我们每天得顶着脑袋去上朝啊,连命都得不到保障,我们又如何为您卖命?那个那个,实在不行,咱就先将屯在安胜的精锐力量调回来好不?攻了这么久也没攻下,如今秦世泽还支援而去,这不是短时间能分出个胜负来的,事有轻重缓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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