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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陷入到怪圈里,钻牛角尖。大人们夸什么,她都会在心里反驳。
    ”我常常会觉得他们很爱我,但有时候又会觉得他们不爱我。”梁舒揉了揉眼角的泪,“总之就是,我很怪他们的。其实我到现在还是会有些怪,我难过的点也在这里。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想。”
    “我妈二十二岁的时候我就出生了。照年龄看,她得比我外公还要再出息一点儿。之后跟着我爸去他教书的大学,做大学行政。有学历、有编制、有时间,丈夫体贴、工作稳定、家庭幸福。她成了我外公眼里最盼望成为的女孩儿的样子。”
    魏宇澈没说话,等着她继续。
    “但是。”梁舒哽咽了一下,“但是她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
    梁筠说:“我不应该在这样好的年纪成为一个家庭主妇;不应该抛弃我在大学里的所有知识做一份毫不相干的工作;更不应该辜负我的导师,辜负理想,辜负我自己,只当一个我爸眼里、大家眼里的幸福女性。”她笑了下,“当然,与其说我不应该,不如说——”
    梁筠注视着梁舒,眼睛里闪烁着她无比熟悉的光。
    这光,她在镜子里见过很多次。在参加比赛的时候、在第一次刻出满意的作品的时候、在决定重新拿起刻刀的时候。
    那是一种勇气和野心,催使着她们奋不顾身往前。
    梁筠一字一顿道:“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成为谁的附庸,我不甘心碌碌无为,更不甘心让家庭成为评价我是否有价值的唯一指标。”
    她辞掉工作,安心备考,做研究。从一个行政老师到考古队一员,没人知道她付出过什么。
    日复一日的尝试中梁筠成功了,但那也意味着,她不得不做一个抉择。
    一个有关在梁舒和自己之间,必须要舍弃一个的选择。
    答案显而易见。
    “有时候回上林,看着你一次比一次大,又一次比一次跟我疏远。我就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你是我唯一的女儿,可你都快不认识我了。”
    “我想过放弃,觉得要不然就这样吧,什么事业,什么自己,什么价值的,我回来做一个家庭妇女,安心地教你,看你在我身边一点点长大也挺好的。”
    “可就是有那么一会儿。我不想做梁晟的女儿、李汉声的妻子、梁舒的妈妈了。”
    “我想做梁筠。”
    *
    梁筠经历过的,梁舒也会经历;梁筠面对过的困境,梁舒迟早也会去面对。
    换句话来说,梁筠就是她,她就是梁筠。
    她理解梁筠追逐自我的选择,可作为女儿,她又不可避免地觉得失落。
    这便是梁舒觉得难过的地方。
    她是一个自私又卑劣的人,自私地埋怨过为什么梁筠或者李汉声不能为了自己放弃一切,卑劣地盼望着他们遭受挫折变得一无所有而逃回她身边。
    “梁舒,你看着我。”
    梁舒闻言抬眼。
    魏宇澈一脸正色,轻柔地揩去她又落下的泪珠,郑重道:“硬币有正反,事情有两面。谁也不能确保今天的因就可以成就什么样的果。我们不都是在赌吗?
    谁没有得过且过过,谁又没有误入歧途过?难道只要跟别人想的不一样的就是错了吗?有担心害怕,有顾虑疑惑就是罪了吗?”
    “我们每个人不是生下来就三观健全、明辨黑白的。梁外公想后辈安稳是对,你想迎难而上就是错了吗?梁阿姨追逐梦想是对,你想念爸妈就是错了吗?用现在的想法去审判以前的自己是大错特错。”
    “你说过,有一个人证明了此路可通,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自己可以。现在,梁阿姨已经帮你证明了一部分——女性,就算是结了婚,做了妈妈,依然可以改变、依然可以选择自己、依然可以野心勃勃。所以——”魏宇澈眉宇清明,望着她的眼神皎如月光,“你也要去做。”
    无需自责,不要顾忌。从此以后天高海阔,任她选择。
    梁舒缄默良久,接着在某个瞬间,她眼中突然闪烁起光,像是波光粼粼的水面,洁净动人。
    她说:“我知道我要刻什么了。”
    第98章 我很庆幸会喜欢你
    “目前可以考证传世的竹刻,大部分都是动态的人像罗汉跟静态的风景书法,或者动静两个元素独立或者搭配。比如王新明的海螺罗汉竹根雕,又比如这个,洪建华的竹林七贤笔筒。”
    梁舒展示着屏幕,放大了图片细节。
    她从车站回来之后就躲进了工作室里,连晚饭都是魏宇澈给她强拉出来吃的。对付两口,回房间匆匆洗过澡,就在书桌前坐定。
    魏宇澈原本还想表现一把,刮了胡子,喷了香水,躺在床上等她。
    梁舒背影岿然不动,伏案专注得很。
    他从精神抖擞等到睡意深深,最后实在顶不住睡死过去,没多久猛然被她叫醒。
    魏宇澈睡眼惺忪,他看了眼墙上挂钟,时针正指向 2。
    窗外一片漆黑,只有风声凛凛。梁舒盘腿坐在床上,举着平板满脸兴奋。
    他揉了揉眼角,打起精神,掀开被子,示意她躺进来。
    虽然开了暖气,但梁舒穿的少,甫一进来就像个冰坨子,脚凉得厉害。魏宇澈忙凑过来,将她的脚勾住,用小腿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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