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迟那时候是真的无路可走了,找秦执,次数多了,她自己心里也觉得麻烦,到后来,她不想去麻烦任何一个人,甚至想伪造一场美好的意外,假装自己去国外两叁年,时间久了,所有人的联系肯定会淡,然后慢慢忘了她,这样,她死去的时候就不用背负任何一个人的念想。
可秦执硬是让她来到了这儿,说是空气好又安静,适合静心养性,因为那个时候,她抽烟已经不再避这任何人,饭也吃不下去,带她去看中医,医生在给她把脉的时候神情都变了,看着挺健康的一个小姑娘,脾脏虚的都快撑不下去了。
喝了一个星期的中药,喝了就吐,大半全洒在外面了,秦执也舍不得说她什么,他大了苏迟六岁,也算是半个亲哥哥一样的人看着她长大的,眼看着人年纪小小的,整天坐那儿,话也不说,急的他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陈沿安有个妹妹,秦执是知道的,当他看见陈沿安给他发的消息时,他旁敲侧击问了问如何应对这种情况。
陈沿安不知道秦执口中的朋友就是苏迟,直到见到了人,他紧张的口干舌燥,但四年后两人第一次见面,都没有留下好印象,陈沿安也失了控。
总之,是很混乱的一晚上。
可那天晚上,陈沿安还是对她打开了陈家的院门,将她带了进来,让陈瑶带着她洗漱。
就在陈沿安沉寂了四年的感情在夜里破了个小口子的时候,苏迟进来了,两人的第一次很草率,黑漆漆的,甚至没能洗个澡,睡在柔软的大床上。
但那是苏迟睡着的第一个晚上。
一切看似都在有条不紊的向前进,实际上,早已在平静的节点,发生了变化。
陈沿安的回忆就此停止,垂眸亲吻眼前的女孩儿。
他们错过的何止是四年,他错过的是每一个鲜活的苏迟。
苏迟被碰到了痒痒肉,咯咯的笑起来,余光在触到行李箱的时候顿住了,笑容逐渐收起来。
她指着那个行李箱,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看,那里面还有我的相机。”
陈沿安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行李箱,又看了看苏迟,在苏迟诧异的目光中,一把拉开另一侧的拉链,“那给我拍张照片,我的腿都被你枕麻了,要点酬劳不过分吧?”
行李箱大开,终于露出了全貌。
里面是摆放好的镜头和机身,是套旧的,镜头盖上有划痕,但看得出来这套设备的主人很爱惜它们,每一样都保存的很完好。
“苏迟,你要清醒地记得,它们是你的,而我也会是你的,所以即便这个世界再残酷,情感再匮乏,你依旧拥有很多的爱。”
这个世界不会说话的东西太多了,但在某个时刻,它会告诉你,它爱你。
就像苏迟用相机拍下的陈沿安。
再拿起相机的时候,苏迟整个人是颤抖的,心脏砰砰跳的极快,恨不得冒热气,她强迫自己的冷静下来,去组装这套设备。
在机身与镜头卡扣的时候,苏迟卡了好几次,都没装进去,她颤抖着声音去看陈沿安,“…陈沿安,我不行,我好像安装不好了….”
陈沿安没有去帮忙,问她,“你第一次用它的时候,它会知道将来有一天你是在否定它还是在否定你自己?”
曾经热爱的本身失去了光鲜亮丽的瞩目,落到尘埃里,无声又无息。
很久很久过后,苏迟动作像是一桢一桢的拼凑起来,连成一串。
第一张照片手抖了,相机里的陈沿安看上去很模糊,背景灰暗,苏迟要删,陈沿安没让,又拍了第二张,这张照片很好,光线明亮,陈沿安看着镜头,眼里含笑,像是要透过镜头去看苏迟。
“苏迟,向前看,也要记得向我看。”
这句话,出现在苏迟的二十岁,且将在未来,伴随她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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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沿安明目张胆的暗示让程钰内心委屈,明明是她先喜欢陈沿安的,是她和陈沿安一起长大的,于情于理,苏迟都不应该插足在她和陈沿安之间的。
可将陈沿安的一颗心摊平去看,里面住着苏迟。
陈沿安像往常一样,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在苏迟出现之前,那些不经意间的对视或者是肢体上的接触,都能让程钰在心里偷偷开出一朵小花。
后来,她的心里盛开出了一片花田,她认为,那该是她和陈沿安的秘密花园。
秘密花园没有了,他建立起了一座屋子,里面有苏迟和他,或许还有陈沿安的满腔爱意。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陈沿安,陈沿安自己可能也不知道,他对苏迟的无条件偏爱,根本藏不住,不过他也不想藏起来。
陈沿安的感情炙热滚烫,与冷静自持四个字背道而驰。
眼前的男人褪去少年的意气风发,眉眼之间有了自己的故事感。
程钰小时候就喜欢和追着陈沿安,身后再跟一个陈瑶,叁人在山间尽情奔跑,这遥远的山村,抓住过太多的欢声笑语。
她站在清澈见底的山涧旁,望着水面,轻声问陈沿安,“我以为我们一直这样下去,就会在一起。”
时间有时候很浪漫,将一些无法描述的感情汇聚成日常的一点一滴,以至于到最后,谁也不记得一开始的模样,只记得藏在其中的小确幸,而有时候,会让人记得所有的残酷。
陈沿安坦坦荡荡,“不会的,我会去找苏迟的。”
那是陈沿安不曾放过的念想,只是她的四年和他的四年并不一样而已。
“那如果那时候苏迟有男朋友呢了?”程钰故作轻松的和他开玩笑。
“有男朋友了还可以分,结婚了还可以离,只要她还在,没什么如果的。”陈沿安看她,“在她没来到这之前,我是没有那样的想法,可现在我有了,程钰,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骨子里狠劲儿有多深。”
陈沿安坦坦荡荡,无所畏惧,即便会迎上世俗最不理解的目光,他依旧会向苏迟走去,坚定不移。
当年,村里有个老光棍看陈家两兄妹没爹没娘的,对陈瑶起了坏心思,差点毁了陈瑶,放假回来的陈沿安二话没说,直接把人摁在地上打,最后村里的人都出动了,才把人劝回来,但也只是劝回来,以前没在陈沿安身上没出现过的东西,那一晚上,火光不仅照亮了他身上的血迹,也映出了他那暴戾的双眼。
村里的人以为陈沿安日后总会打死那个老光棍,以前疼爱他的长辈对他多少都有点怵,没人敢去陈家院子,见了面也只是匆匆打个招呼就走,生怕陈沿安再发疯,不过后来陈沿安主动当着所有人的面认错,说那天晚上是怒气上头失去了理智,后来也没有再去找欺负陈瑶的老光棍麻烦,便以为这孩子是年轻气盛,直到陈沿安走后的那几天,老光棍突然发疯了,见人就跑,最后找到的时候是跌下山坡,流了好多血才死的。
别人不知道,但是程钰知道。那是陈沿安办的,他有千百种方法让那人生不如死,折磨了近乎两个月后,陈沿安走了,那人也疯了。
所以后来程钰再喜欢陈沿安,也不敢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她始终做不到心无隔阂。
起风了,山间林叶簌簌,有些落在水面上,随溪流而逝。
“陈沿安,你知道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还会喜欢她?”
陈沿安反问她,“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要理由?”
丘脑在分泌激素的时候,会传递出“为什么只有对这个人才会产生激素的答案吗”?
不会。
程钰故作轻松的笑笑,“等这段时间过了,以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