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殒道之中的时间,无法按照六界的时间来计算,即使是带着计时器,也不过只是一个摆设。在这样无法感知具体时间的情况下,体感的时间就会被模糊和拉长,而这也就是为什么,夜岚要一直不停拉着我说话的缘故。
他倒是很能扯话题,只是架不住我莫名越聊越困,就算是用力掐自己,也抵挡不住那股昏昏欲睡的感觉。夜岚说:“这是血月的影响。”
我眼皮沉重,头脑发昏,思维迟钝的慢吞吞说道:“我,我没有,……看它。”
夜岚抬手抵住我的背心,说:“它就一直挂在那里,怎么可能真的不看?你第一次来,便是无意间抬头看一眼,不知不觉,可能就已经看了许久,只是你自己没有意识到罢了!”
“是,是么……”
我用力的咬一口舌尖,口腔中顿时弥漫出一股铁锈气息来。这一疼,到的确是让我清醒了那么一瞬,但是在短短的一瞬间耳清目明之后,我却只觉愈加的困倦了。
我大着舌头,断断续续的问道:“帝,帝座,窝,你看窝,会屎摸?”
夜岚:“……”
夜岚冷笑一声道:“前头说你身娇体弱,你到还真是身娇体弱。这才到哪呢,你就想着死?重头戏还没来呢!”
我听见了夜岚这话,沉重的一点头,感觉多少放心了些,脑袋一歪,眼看着就要软软的往地上摔,周遭的一切,对于我而言,都好像变得极为模糊了起来,隐隐约约间,我只听夜岚似乎非常愤怒的骂了一句:“他奶奶的!说曹操曹操就到?——小呆瓜,你可得好好给我争口气!”
我;“…………”
我头昏脑涨的寻思着,——争气是很想要争气的,只是这个“小呆瓜”,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我本就神智混沌,感受到了背后的灵力一撤手,顿时便好似有股一阵强过一阵的浪潮向着我袭来,我努力的张大嘴,想要竭尽所能的呼吸,但最后,却仍然只能,被越淹没越深。
一片黑暗之中,所有的感知都变得模糊,只隐隐约约有一个声音,在我的脑子里面问我:——你是谁?
我……
我是……
我不知道。
“你是谁?”
“你想要什么?”
“你想要,见到他吗?”
……他?
我浑浑噩噩的,思绪极为迟钝,仿佛许久的时间过去,可我却还在努力的思索着,——他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在一片黑暗的混沌之中,漂浮了多长的时间,但当我挣扎着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却只看见了一片废墟。
有一只手,伸到了我的身前。
我看到他的手指上,戴着一只嵌着七彩琉璃的金丝绕线戒指。
他说:“我叫聆音。”
天上有仙妖相斗,无意间摧毁了整个村庄,而我,是这里唯一的活口。
父母姐弟尽皆殒命,我最为唯一活着的那个人,一时间,竟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聆音帮着我,安葬了村中的相亲们。他对我说,相逢即是有缘,不知我是否愿意跟他一起走。
我无处可去,我想,即使聆音不想带我走,我也一定会跟着他的。
没办法,人,总是想要活下去的。
只是,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聆音,竟然也是一个神仙,他带着我这一走,我就被他带到了天上去。
“你叫什么名字?二壮?这还真是……既然你愿意拜我为师,那不如,我再为你取一个吧?”
聆音苦思冥想:“叫你什么好呢?”
“不若,青冥二字,何如?”
我跪下,认认真真的给他磕了三个头,说:“青冥,谢过师尊。”
聆音弯腰来扶我,他笑着说:“啊呀,起来起来。磕头什么的,今天进门这一回就够了。不过啊,我得先告诉你,我也从没给人当过师尊,自己呢,也全是靠野路子摸索……如果我教的不好,你可不准嫌弃啊!小青冥。”
我被他扶起身,很恭敬的说:“是。……师尊。”
聆音没有带过徒弟,我却也没有拜过师父。
我和他半斤八两,都是有生以来头一遭,断断没有谁嫌弃谁的这个说法。
聆音待我极好。
他是一个没有架子的人,别人都将他当做高高在上的神明来供奉膜拜,但实际上,私下里的聆音,调皮又可爱,甚至于还会恶作剧捉弄我这个“徒弟”。
——很懂分寸的恶作剧。
即可以拉进两人的关系,又不至于令人羞恼难堪。
和聆音相处,可谓是一种享受。
我几乎可以断言,如果聆音肯稍许一点头,这个世界上,只怕会有数不清的人,前赴后继的想要跟随在他的身边,哪怕仅仅只是做端茶倒水的杂活。
比绝世美人更加令人心动的,是又强又有趣的绝世美人。
说什么倾国与倾城,佳人再难得,所谓的城与国,不过都是佳人踏在脚下,不屑一顾的玩意儿罢了。
聆音闲时很爱喝酒,只是似乎酒量不佳,一口又一口,不消多少时间,便已面红神迷,我遥遥看他醉卧在秋千椅上,晃晃悠悠,分明瞧着,应该是好亲近的模样,但却又似是隔了千山万水,云巅一捧雪,极高不可攀。除非,是能得他软了心思,化作雨露来幸你,否则,便是永远的镜中花月,可观不可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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