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度是刁钻,那头儿大可不瞄准胭脂纸,打中王妃手臂不也一样?”
那人哑然。
林十二得意:“所以说,头儿还是怜香惜玉,不舍得打疼王妃,这才冒险瞄准胭脂纸。”
“什么歪理,瞄准手臂最多是疼一疼,瞄准胭脂纸却有让王妃毁容的可能,究竟哪一个冒险?”
“嘿,你……”
林十二便欲反驳,看到前方走来的人,神色一凛。
“辛千户。”
众人行礼,辛益走上来,身上沾血的衣袍已换,虎眼里盛着薄怒:“谁怜香惜玉?”
林十二涨红着脸。
辛益盯他一眼,又环视众人,想起昨天夜里林十二缠问自己齐岷对于燕王妃画像反应一事,大概猜出内情,脸色不由更沉。
这帮人,居然敢拿齐岷跟燕王妃来做文章,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燕王妃是谁要的女人?”
众人一愣。
辛益严厉:“我问,燕王妃是谁要的女人?”
林十二看看众人,回答:“是……万岁爷。”
“你倒是还记得。”辛益复盯他一眼,警告,“自己找死可以,别给头儿惹火上身,烧着了,头一个拿你祭天。”
林十二震了震,顺势一想后,背脊发凉。
是了,燕王妃乃圣上旧爱,如果跟齐岷扯上关系,那岂不是要令圣上对齐岷心生嫌隙?!
林十二羞愧:“千户恕罪,是我愚蠢,日后定不敢再提了!”
辛益板着脸,目光扫过众人,看这帮人面有愧色,应该不敢再犯,这才走了。
*
齐岷暂居于前院厢房,辛益在外敲门,得令后,推开门走进房中。
屋里窗明几净,齐岷衣冠齐整,正坐在靠窗的坐榻上擦刀,俊脸被日光晒着。
坦白说,齐岷的长相并不阴狠,反而很是俊朗,只是那双丹凤眼的神光太锐利,所以常给为人狠戾冷酷的错觉。
上前后,辛益把一瓶伤药从怀里拿出来,放在案上:“头儿,伤药。”
齐岷眉目不动:“送止心苑。”
辛益抿唇。
昨天夜里,燕王在闻汀斋服毒自尽,消息传开后,整个后宅大乱,哭的哭,跑的跑,晕的晕,其中不乏要为燕王殉情的内眷。
他们走进止心苑上房时,是真的以为燕王妃要自寻短见。
齐岷的暗器向来百发百中,那会儿却有了一点偏差,想来便是救人心切所致。
至于这“救人”的结果……
辛益回想燕王妃那一张被划破的脸,胸口郁结。
圣上眷恋燕王妃,无外乎是相中其美貌,如果这美貌被齐岷所毁,那圣上必然勃然大怒,责罚齐岷。
要是燕王妃仍能拢得圣宠,那齐岷往后的日子可就更不好过了。
辛益不希望底下人无聊的打趣给齐岷惹火上身,更不希望误伤燕王妃一事祸及齐岷,思来想去,斟酌道:“头儿要不还是亲自送过去,顺便再……赔个礼?”
齐岷擦刀的动作微顿,目光挑起来。
锦衣卫指挥使齐岷身上有两样东西最震慑人,一是他手里的绣春刀,二是他看人的眼神。辛益认怂,不敢再撩着眼皮,低下头,解释:“今日我打听过,王妃性情乖张,并不是容易相与的人,头儿昨晚上误伤她的脸,不赔个礼,王妃恐怕会积怨于心。”
齐岷没应。
辛益等了好一会儿,舔舔唇,估计这话题是谈不下去了。
罢,反正那伤并算不深,擦擦伤药,至多三五天也就痊愈了。
齐岷吉人自有天相,应该不至于就这样断送了前程。
辛益自我安慰完,伸手去拿案上的瓷瓶。
齐岷:“放下。”
辛益:“……”
一愣后,辛益哑然失笑,知道齐岷还是把自己的建议听进了心里,放下伤药后,聊起另一事。
“对了,头儿,这次回京是不是要顺道解决一下刑部那边的案子?”
扳倒权宦冯敬忠后,圣上收拢皇权,大力查处奸佞,锦衣卫此行除拿下燕王、带走王妃外,还要处理一桩关于刑部的贪污案。
齐岷擦着刀:“嗯。”
辛益微笑:“那能不能在登州府多留两日,我三年没回家了,想回去看看。”
齐岷不置可否。
辛益便试着打感情牌:“蕊儿也有三年没见你了,前阵子还在信里跟我提起你,说她女大十八变,等你见了,八成认不出来呢。”
齐岷瞄他一眼,眸底黢黑。
辛益笑,辛蕊是他堂妹,今年十八,三年前,他们前往登州办案,齐岷跟辛蕊有过来往。那时候,辛家有意撮合齐岷和辛蕊,可惜齐岷一心打拼事业,并无成家的打算。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权宦冯敬忠已除,齐岷作为圣上亲手栽培起来的锦衣卫一把手,可谓功业有成,唯一缺的,就是个知冷知热的体己人了。
辛益想,或许这一趟登州之行,能帮家里了却这一桩夙愿,届时齐岷娶辛蕊为妻,那自己可就有一个做“妹夫”的顶头上司了。
齐岷放下擦刀的鹿皮,收刀回鞘,拿起案上瓷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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