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芊芊带着流苏来到了凌安最大的卖女子首饰的铺子里。
里面的首饰五花八门,各式各样,每一样看上去都格外的金贵,引得一众女眷犹豫不决,毕竟价格不菲。
但只有许芊芊没被吸引,她身为国公府的嫡小姐和未来的太子妃,父母在世的时候,什么高贵的首饰没见过,单是母亲用的那些首饰,都是父亲亲自亲人设计,独一无二。如今这铺子里的首饰,于她而言,无非就是好看,但不精致,也就哄哄这些女眷罢了。
许芊芊的出现,引得女眷们纷纷投来目光,她一身鹅黄色的裙子,勾勒出她的完美的身段,盈盈一握的细腰,走路时若隐若现的凸出圆润的弧度,还有丰腴的胸前,加上那雪肤般美丽的容貌,凌安何时出现过这般美艳的女子?
不一会儿女眷们交头接耳,纷纷在讨论,此人是谁。
“我认得,这是顾家老夫人的外孙女,从京都来的,听说是京都第一美人,还是未来的太子妃呢...”
“不是听说退婚了吗...说不定是嫌丢人,走来凌安躲着了。”
“不管丢人不丢人,人家是承国公府的嫡小姐,是顾家的捧在手心中的二小姐,轮得到你在这歪七扭八的酸吗?”
“你!”
许芊芊往卖丝线那里走去,本不想搭理这些闲言碎语,但听见有人替她说话,她心底好奇,便抬起眼看向那人,原来,是那日随着秦姨一道来顾府看戏的女子。
秦香,秦昭的妹妹。
四目相对,秦香冲许芊芊挥了挥手。
许芊芊对秦香轻轻颔首,莞尔一笑。
下一瞬,秦香便跑到了许芊芊的身侧,低声道:“许姐姐,你可别理她们,她们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许芊芊听多了这些话,自然是不会因为这些陌生人而感到不开心,说了句“由她们去吧”便继续挑着丝线,而后想到了外祖母昨日说的,自从母亲远嫁京都后,她日日思念。
是秦姨时不时的便来一趟顾府,陪着顾老夫人,缓解思女之痛。
彼此的母亲是手帕交,方才秦香又替她说话,她与秦香不同,秦香自幼在这长大,替她说话后,朋友们若是不计较便罢了,但若是计较的话,恐怕她会被那群女眷给孤立落单。
思及此,她挑完丝线后,又折返去了入口处,侧眸看着秦香,柔声问:“方才你看的是这件首饰吗?”
这件首饰,是一支步摇,还搭配两支簪子,翠宝绿和黄金色的交汇,添了手工镶绣的宝石,一瞧,便精美不菲,难怪会吸引这一群女眷,但对她来说,也就是店铺里脱颖而出的一款,并不称得上惊艳。
“对啊,许姐姐,你也喜欢吗?”秦香笑嘻嘻的道:“这件首饰,是店家的镇店之宝,不卖的,许姐姐若是喜欢的话,不妨可以瞧瞧这款相差不了多少的。”
说着,秦香的手便一指,指向了不远处的另一款,和这款差不多,也是两支簪子和一支步摇,只是上面的宝石比方才的那一款次了一些,但也足够脱颖。
秦香这一指,让一众女眷们顺势看向那一款,而方才那被秦香堵了口的女眷,为了找回被秦香呛了而丢失的面子,嘲讽道:“被太子殿下退婚便躲到了凌安,就算是承国公府的嫡小姐又如何?不也无父无母,你们可别被她欺骗了,我哥哥在京都经商,我可是听我哥哥说,许家如今就是吃老本,靠的就是承国公留下来的那些银两度日。”
说着,她笑了:“怎么,你还想买下来?”
自幼便灌输着自己将来是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要有一国之母的仪态和心胸,所以她并未将这位女子的话记在心上,那双桃花眼只是看了看那一款首饰,气质如兰,她站在首饰面前,让这款首饰都被镀了一层光。
她恍若未闻,看着秦香,柔腔软调的问:“你喜欢吗?”
秦香被这一问,当即愣住,指了指自己,眨巴了一下眼眸后,想着应是许芊芊在问她这款好不好看,点了点头道:“好看呀,我觉得适合许姐姐。”
闻言,许芊芊便侧眸看向掌柜的,淡声道:“帮我把一套首饰送到秦府去,给这位秦姑娘。”
话一出,众人哗然。
这一款首饰,价值五十两。许芊芊不但说买就买,还买来送人!
这下,那位说风凉话的女眷脸上可过不去了,打脸就在下一刻,她咬了咬唇,满是嫉妒和羡慕,复而道:“买了又如何,还不是花顾家的银两......”
许芊芊闻言,那双桃花眼看着说酸话的女眷。她一身淡粉色的襦裙,裙摆处有些皱褶,发上也只有一支掉了漆的簪子,只怕是穷讲究。她自认不是一个爱惹事的人,但一直无缘无故的欺负她,也不是能忍得了的,只见她轻声笑了笑,道:“你若是有本事,那你也买,或者让你母家给你买。”
那人闻言,脸色涨红,许芊芊却不管,携着流苏便离开了。
临走前,还温柔的对秦香道:“若是得闲,便来顾府做客。”
那群女眷知道秦香和顾府的人相识,但却并不知,顾府的人对秦香这么好,经过许芊芊相赠首饰一事,秦香在一众女眷们的形象顿时大增,不少人便缠着秦香,纷纷问道:“快些同我们说说,你认不认识顾帆远,顾小爷。”
而那个说酸话的女眷,便被孤落在一旁,无人搭理。
......
许芊芊出了首饰铺子后,便回了顾家。
至始至终都没有瞧见铺子对面二楼的包间处,窗子打开的地方,坐着一个男人,男人一袭藏青色的华服,目光追随女人的倩影。直到消失时,方才收回了视线。
从许芊芊进首饰铺的时候,他便注意到了她,但听不清楚她说了些什么,看上去,好像是看中了一款首饰,还与其他的人起了冲突。
到最后,只买了两根丝线,首饰也没买。
不一会儿,晏呈便起身,走出了包厢,走进了那间首饰铺。
苏维紧跟其后,摸不清楚太子爷究竟在想什么。
直到进了首饰铺,顶着一众女眷的目光,苏维才听见太子爷冷冷的吩咐道:“把这一套首饰包下来。”
心里那股开心的劲儿还没下去,秦香听见有人说要镇店之宝,便好心的解释道:“公子,这款是店家的镇店之宝,不予售卖的。”
说罢,她抬起头,只见一个绝美的男子气宇轩昂的立在铺子的正中,那双狭长的凤眸此刻正冷冽的扫看过来,通身的气质沉冷,让人心生惧怕。
秦香立刻低下了头,女眷们亦都噤声。
不一会儿,掌柜的走了出来,说辞同秦香的一样,镇店之宝,不卖。
“若是公子想买首饰送给夫人,不妨可以看看我们店内的另一款,”掌柜的搬出了店内仅次于方才许芊芊买的那款,色泽也算还可,但晏呈连看都没看。
晏呈递给了苏维一个眼神。
只见苏维上前,同掌柜的耳语了几句,那掌柜的便吓得惊慌失措,赶忙吩咐道:“快些将这套首饰包起来,送到这位公子的府上去。”
从进去,到出来,不足半刻,便将店家那守了好几年的首饰给买了下来,可见来头不小,让一众女眷目瞪口呆。
.......
坐上了回府的马车,看着马车内的打包好的红木色的首饰盒,晏呈的心中,一直细细的品着掌柜的那句话
——送给夫人。
他是想送,但那人收不收,还是个问题。但他就是鬼使神差的下去买了。
他从不知,送个礼也是那么费劲的事情。
他垂下了眼眸,敛去了眼底的别样情绪,喉结滚动几下,从未有过如此败落的感觉。忆起那日她说的那些话,把彼此之间的情谊比喻成了破碎的杯盏,还说自个送给她的玉佩就像是打在脸上的巴掌。
向来无所畏惧的晏呈,第一次,觉得送礼都是一件惧事,怕她不收,怕她再说出那样的话。
可他,还是想试试。万一,她收了呢。
自看完戏曲儿后,他像是醍醐灌顶一般,终于清醒了,亲身试过被拒绝,被忽略的滋味,以前本可以日日尝到专属于他的梨花糕,如今她却丢失了这份给他的偏爱,玉手一挥尽数给了旁人。
种种过往和现下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时,他才知道自己以前的过分和不珍惜。
终究是他的不珍惜导致如此,是他主动摔掉了她的真心,现下又想她缝合好,继续回来。
只怕是个人,都做不到。
所以他今日哪怕见了她,也不敢去请她上来,换做以往,他还会叫苏维去请人,如今,他知道自己以前是如何践踏她的真心,是如何冷落视而不见,他才明白,这些年,伤她太深了。
——以至于她下定了决心不再回头。
当痴情的人决裂转身时,怕是再掏出心都无法让她回头一看,因为她不后悔,她做的够多了,但他却明白了,只是明白的太迟.....
不!不迟!
晏呈那双沉淀如死海的深邃眼眸里,泛起了细微的涟漪,他想,一百次的送礼,总有一次会收,只要有那一次,那便是希望的苗头复燃。
她想要的,舍不得的,他送她便是。
只盼她能够给他点时间。
一点证明自己的时间。
.......
申时一刻,许芊芊回到院子内。
正坐下,便看见一个丫鬟拿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
“顾小姐,这是大少爷送来的一对金钗,”丫鬟说完,打开了首饰盒,“大少爷还说,听随从的车夫说今日小姐去了首饰铺,那里的首饰不够金贵,二小姐下次缺什么,同大少爷说,大少爷去让人定制就好,不能委屈了二小姐。”
许芊芊终于知道为何母亲的首饰都要定制,独一无二的,想必是自幼便是这般被宠着的。
玉手伸出,将那盒首饰收了起来,“待我向大哥哥道声谢,”说着,她便拿了自己绣好的五个香囊里,拿了一个男子戴的道:“本想着明儿给,但如今便当成回礼罢,你同大哥哥说,这是我亲手绣的香囊,虽不值钱,但是一片心意。”
丫鬟应了,便离开了。
许芊芊又将香囊分下去,命人送到了二哥哥的院子,顾帆远的院子,陈家顾欢意那里,还有一个给了许渊,最后一个留给了自己。
香囊是她亲手绣的,里面的样式是平日里根据每个人的喜好,绣的图案,但样式是同一个,一看便知这五个是出自同一个人的巧手。
......
当天夜里用晚膳时。
许芊芊便见顾家三兄弟已经坐在位置上。
她一进去,顾老夫人便笑着打趣道:“瞧瞧,瞧瞧,你这几个哥哥弟弟,为了衬你的香囊,特意换上了新衣裳。过年都没见他们如此积极过。”
顾欢意更是从陈家赶来用晚膳。
顾帆远接下了话头,道:“可不是嘛,大姐姐何时给我们绣过香囊,这可是二姐姐赠的,又怎可怠慢,莫不是寒了二姐姐的心。”
顾欢意道:“我虽不会绣香囊,但我可以把你的嘴给绣上。”
话一出,众人都笑了,顾帆远便立刻不敢吱声。
一顿晚膳其乐融融的用完,顾欢意随着许芊芊回了院子。
两人坐在院子里赏月,顾欢意吃了一口小食后,道:“关制说明日约着见一面,你意下如何?”
皎洁的月光躲进了云层里,不远处的回廊上挂着琉璃灯笼,灯盏被微凉的夜风吹的轻轻的晃动,烛火映在许芊芊白皙丽质的鹅蛋脸上。
她垂下那双美眸,翘卷的眼睫轻颤,低声道:“全听姐姐的。”
人总要向前看。
她是,所以她希望,晏呈也是。
想起大舅那日说的,他这几日,应是快回京都了。
她举起杯中的酒,抬眸看向皎洁的月光,在心中偷偷的许了一个小小心愿
——希望晏呈回了京都,一切都安康如意。
这是她最后一次,替他许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