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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大老爷先是端起一杯酒,敬了晏呈一杯,而后是顾二老爷,最后,是晏呈主动以酒敬了顾老夫人的茶一杯,从今日入了顾府后,晏呈对顾老夫人的尊重,可谓是放在了明面上。
    此举,顾家几个年长的,倒是多多少少知道了些什么。
    顾家没有爵位,更没有官职,在当今太子的面前,就像是随时可以扼杀的一只蝼蚁,但太子殿下非但没有如此,来之前,甚至都托人给顾大老爷报信。反倒是格外的尊重顾府,
    更尊重顾府的当家人,亦是许芊芊的外祖母——顾老夫人。
    堂内只剩下众人浅口吃菜的声音,良久后,晏呈拿起木箸,亲手给许芊芊夹了一道菜
    ——金浮鱼肚。
    这道菜,是用上好的鱼蒸制而成,这种鱼,极为昂贵精美,也很好吃。
    “我记得,你在东宫的时候,最爱吃的,便是这道菜,你多吃些。”
    晏呈目光温润,替人布菜明明是卑微的活儿,在他这,却又因他的行为,让这道菜都镶上了金。
    “这!”顾帆远似乎是有话要说,却被二舅母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这不是外面的地方,容不得顾帆远撒野。
    他愤愤的咬牙,吃了一口菜。
    许芊芊看着白玉碗中那一块鱼肉,眉眼颤了颤,玉手执起木箸,将那一块晏呈夹入碗底的鱼肉,细嚼慢咽的吃了吞了进去,当一块鱼肉好不容易吃完时,又看见他夹了一块。
    许芊芊仍旧是好脾气的吃完,顾家的人尽数沉默,直到,看见晏呈给许芊芊夹了第三次时,那一直被二舅母强压着不让说话的顾帆远再也看不下去。
    他咬牙切齿,道:“太子殿下,我姐姐不喜吃鱼。”
    这一句话一出,二舅母埋头吃饭,顾家的人都沉默不语,毕竟谁都没有顾帆远那么大的胆子,敢当众下了季朝太子的脸面。
    太子赏菜,是荣誉,顾府都是从泥泞中摸爬打滚过来的人,今日说了,若是殿下不怪罪还好,若是怪罪,这鱼肉,许芊芊也还是要咽下去。
    但顾家的人却也没有怪罪顾帆远。
    说出来,也好。
    自顾帆远说完那句话后,晏呈木箸夹着的那块鱼肉,已经放进了许芊芊的碗中,而他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时,许芊芊也将那块鱼肉放入了檀口。
    白生生的小脸,愣是瞧不出一丝难以下咽的感觉。
    晏呈喉结滚动,那执着木箸的手,随着她莞尔说谢殿下赏赐时,终是一抖。
    这一顿晚膳,终是不能尽兴。直到晏呈起身离开时,都没有再开口同许芊芊说一句话。
    直到,顾府的一众人,站在府门前送晏呈时,他才将那双眸子看向许芊芊。
    这一别。
    倒是不知,她何时才能愿意再见他一面。
    晏呈不是那种喜欢遮遮掩掩的人,喜欢什么,便要什么。
    他看向许芊芊,道:“芊芊,我有话同你说。”
    整个顾府挂起了琉璃纱灯,府门口两盏大灯笼罩下,灯火将晏呈的身影拉的很长,他的脸上亦有光明交叠的晦暗感,让人分不清,他此刻的想法。
    许芊芊款款走上前,鹅黄色的长裙随着动作摇曳,像是夜里的仙子。
    顾家的一众人识趣的退下。
    晏呈看着垂眸不语的许芊芊,心口一沉,道:“我记得,你以前在东宫,爱吃鱼来着。”
    看来,还是耿耿于怀鱼这件事情。
    在戏台上的时候,他说他不愿放弃,要她给一个机会,想必,那块鱼肉就是他浅浅的讨好。
    当朝太子,何须卑微到,给一个官家女子夹菜。
    可她也摇头了。
    他问起来,那便是最好的机会,她思忖片刻,低声道:“不是臣女爱吃鱼,是曾经的殿下爱吃,臣女为了迎合殿下,便假装自己喜欢吃鱼。”
    “殿下可知道了?”
    晏呈薄唇微微颤了颤,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
    夜里,晏呈将堆积了一日的折子处理完后,俨然已是子时五刻。
    此刻,繁星点点,月光皎洁。
    繁杂的政事从他脑海中抽离,剩下的,全是在顾府的事情。
    想起那三次的鱼肉,他的内心不禁在嘲讽他自己。
    这算什么。
    看戏的时候,才说要她给自个儿一个机会,才说他不会放弃。
    而今,却连她喜欢什么都不清楚,不知道。
    走出的第一步,却恰好,是她不喜的第一步。
    若不是顾帆远提起,他猜测,她定然是选择默不作声。他知道,她不愿让他去了解她,哪怕那鱼肉是不喜吃的,她也不想让他知道。
    只因,她不想和他在一块,懒得理会,费这个口舌罢了。
    他长呼一声。
    那心口又泛起了疼,疼得他只得闭起眼眸。
    又是一次梦境。
    梦里,他坐在东宫的岁阖殿的殿内,旁边是散落一地的信件,而后,他借着悲痛喝下了一壶酒,那酒洒出来,浸湿了他的一片衣襟。
    他一个素来有着严重洁癖的人,却视若未闻,口中呢喃着什么....
    他想要听清楚,于是那声音陆陆续续的传入了他的耳畔里,旋即,他浑身一颤
    ——“我回来了,为何你不等我,为何...”
    ——“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我有话想同你说,许芊芊....你若是能听见,那便动一动那扇窗子,告诉我,你在。”
    他的目光旋即望向了被月光透过的窗棂,只见那窗棂丝毫未动。
    连风都静止了。
    在梦中,她也不愿见他。
    究竟,她对他,是何等的厌恶。
    .......
    子时七刻。
    许是因晏呈来了一趟,向来能安稳入睡的许芊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仲月的天到了夜间便是闷热的不行,她掀开身上的蚕丝薄被,起身下了床榻,打开了被月光透进来的窗棂。
    那窗棂被打开时,风像是盗贼,倏地一下便钻了进来。
    紧接着,是风吹动了顾青寰的画像,将画像吹到了地上,吹到了床榻的内里。
    流苏打开了屋门,轻唤一句:“小姐,可是醒了?”
    许芊芊一边应了声嗯,一边弯腰,去拾那副画像,当玉指轻触到那副画时,她瞧见了床榻内,有一个小匣子。紧紧的挨着床榻,红木色的,落了灰,若不是借着屋内的烛火,许是难以瞧见。
    许芊芊心口一沉,不知为何,那脊背慢慢的流出了细密的冷汗。
    作者有话说:
    前二十红包。
    第三十九章
    夜色静谧, 月光躲进了云层里,不一会儿又探出来,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洒了进来。
    许芊芊一袭白色的寝衣, 任凉风吹进来。
    床幔被风吹起弧度,许芊芊的青丝垂散下来,乌发白衣, 未施粉黛的小脸依旧白皙,说是欺雪赛霜也不为过, 她就着月光席地而坐, 怀中抱着一个暗红木色的小匣子。
    小匣子在月光和烛火的照映下, 细小的尘埃肉眼可见。
    美眸微垂,许芊芊葱白的指尖轻轻的扫了扫上面的灰尘,那暗红色的木匣子上, 立刻留下了几道修长指尖的印记, 她吹了吹上面的灰后,对着流苏道:“再点多几盏灯。”
    流苏照做,多点了五支蜡烛,烛火摇曳下,将许芊芊的影子笼罩在朦胧的光圈下。
    她略有些紧张的伸出手,打开了木匣子。
    落针可闻的屋内, 响起打开匣子的啪嗒声。
    打开了才发现,这个匣子里, 有几个小暗格。可见匣子的主人心思足够缜密。许芊芊打开一看, 是好几封信件,她指尖一顿。
    这是母亲的信件, 她拆开是不是有些不好?
    但这个念头, 仅在一瞬便在掐灭, 她的内心总是有一种力量在催促着她快些打开看看,对于母亲的过往,她也有种想要探知的欲望。
    于是,她随手拿了其中一封信,将信打开后,里面的字迹让她心口一颤。
    白纸黑字,字迹行云流水,能瞧出写信的人是个性子温润,随和之人。但这个字迹,许芊芊总觉得莫名的熟悉,但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笔迹。
    她垂眸,将信件上的内容缓缓读了出来。
    “今日一见,甚是想念,不知下次再见是何时,
    我恳求天爷能让我在凌安的日子久一些再久一些,最好是一辈子,那么,我便可以日日都看见你,
    你不知,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天地为证
    我只盼,你能多看我一眼,多把目光看向我,
    我如今只盼,两日后圣上狩猎,你能将目光看我一眼,哪怕多一眼。”
    ......
    一封信读完,许芊芊指尖颤了颤,目光从信件中依依不舍的收回。
    流苏立在一旁掌灯供许芊芊读,见她停下,她好奇的问道:“小姐,这是...谁写给夫人的?”
    信件上没有署名,只是字迹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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