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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向沂愿意给他时间,没说什么,悄悄进了妖殿。
    妖殿里一改往日的冷清,挤满了妖族,门口还有妖族侍卫在巡逻。
    以正殿为中心,靠近大门的妖族多是人形,力量强大,越往里走,身上带有妖族特征的人逐渐增多。
    妖殿成了暂时的避难所,第一峰的所有妖族中人都聚集在这里,以妖力的强弱进行划分,弱小的妖族被保护起来。
    而在中心的正殿内,则是实力强大的魔尊。
    这样的分配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人员的安全,减少伤亡。
    应向沂眉心微蹙,神情严肃起来。
    会采用这种方式,可见妖族的情况十分险峻,第一峰城内的安全都无法保证了。
    应向沂本想先去正殿,走到门口又改变了主意,往偏殿走去。
    偏殿内有很微弱的,属于龙族的气息。
    应向沂心里一紧,加快脚步。
    殿门口有法阵封印,拦不住应向沂,他悄悄潜入,刚踏进殿内,就被浓郁的血腥气冲得面色发紧。
    这种浓度就像是挖了个血池,绝不是简单的受伤。
    就连思索事情的迟迢都受到了影响,龙蛋发烫,焦躁不安。
    应向沂哄孩子似的,抱着龙蛋拍了拍,又用神力安抚,才让他平静下来。
    气味是从殿内靠后的位置传来的,迟迢喜欢泡池子,宫殿内几乎都附带了一个温泉池,那里正是温泉池的位置。
    池子外侧放着高大的屏风,遮住了视线,越走近气味越重,间或还有微弱的呼吸声随风飘散。
    应向沂霎时间冒出无数种猜测,但没有一种比得上屏风后的画面给他的冲击感很大。
    温泉池水被抽干了,里面蓄着满满一池的血,血水中泡着一个面色灰白的小姑娘。
    是应鱼。
    她身上的气息很微弱,整个人奄奄一息,半浸在血水中,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遍布着皲裂的鳞片。
    应向沂瞳孔紧缩,血水染红了眼底。
    迟迢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是龙血,满满的一池……龙血。”
    温泉池不小,要放满池子,基本要抽干一条成年龙全部的血。
    应向沂下意识以为池子里是应鱼的血,但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了,应鱼是半妖,血液的纯度不会这么高。
    几乎是同时,心底浮起的名字被迟迢说了出来:“青老。”
    青老也是龙族,且与白梨的师父渊源颇深,铸剑门被灭门的一夜里,他曾暴露过身份。
    龙蛋震颤起来,迟迢的情绪传递到应向沂心里,令他也难过起来。
    流尘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应仙君认识落枫海的小姑娘吗?”
    ——“她被我剖出妖珠的时候,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不停地说哥哥救我,救救我——”
    不仅仅是剖出妖珠,应鱼还被放干了身上的血,抽走了所有妖力。
    应向沂将应鱼的身体拉过来,检查了一下:“她的五脏六腑都受到了损害,因为挖出妖珠,心脏被毁坏的最严重,三魂七魄也散了大半,如果不是龙血为她提供了生命力,她撑不到现在。”
    应向沂试图为她输入神力,但应鱼的身体太脆弱了,根本无法承受。
    她现在只受得住血液的缓慢滋养。
    “她的身体里……有一颗妖珠。”
    迟迢突然开口,语气晦涩悲切。
    青老不是迟迢,没有神力相护,抽干了血,又挖出了妖珠,只有死路一条。
    龙蛋内发出呜呜的低吼声,应向沂默默垂眸,轻声道:“迢迢,节哀。”
    “当初我被仙界算计,非亦将我送回了妖界,我受的伤太重,本以为要撑不过去了,是青老突然出现,救下了我。我视他如再生父母,想将他留在第一峰,他却执意要回偏远的落枫海。之后我们传信联系,再也没见过面,我本以为,结契时会见到他的……”
    迟迢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狠厉:“流尘!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应向沂眉眼里浸着冷霜:“简单的杀了他太便宜了,他欠下的债,都得一笔笔还回来。”
    如果不是流尘,应鱼不会重伤,迟迢也不会死。
    这桩桩件件,便是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应向沂都觉得不解恨。
    应鱼无法完全融合青老的妖珠,只能通过血池调和,一旦离开龙血的滋养,她的身体就会快速颓败。
    应向沂暂时没想到救她的好办法,只能将她放回血池中。
    “有的东西不能乱碰,会害死自己的,阁下没听过这句话吗?”
    强大的魔气从屏风后席卷而来,裹挟着无法抵抗的压迫力。
    应向沂面上不显,心里有些惊讶。
    非亦的修为又有精进,即使是现在的他,也没察觉到对方是什么时候来的。
    见到熟人,迟迢的心情好了点,忍不住笑骂了声:“和以前一样没脑子。”
    应向沂轻笑,摸了摸龙蛋:“要和他见面吗?”
    “不要!他这人向来记仇,我前不久还因为他秃了嘲笑过他,他肯定会报复我的。”
    迟迢深知非亦的个性,如果非亦看到他变成了蛋,不仅会落井下石,还会趁着机会报仇。
    应向沂也不想让他们见面,龙蛋约等于刚出生的光屁股婴儿,这么私密的样子,只能他一个人看。
    “那我们不说话,悄悄离开。”
    “等等。”小奶龙用爪子挠了挠蛋壳,憋了一肚子坏水,“离开前吓吓他。”
    应向沂轻轻拍了拍蛋壳,语气里满是无奈和宠溺:“你啊。”
    迟迢心头一颤,突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他们还在天上天的时候。
    那时的应向沂还没有名字,是天上天唯一的神明,每次接到从神树上掉下来的他,都会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对他说话。
    那份引人沉溺的温柔,是他的动心伊始。
    那时的他从来不敢奢望,有朝一日能将神明占为己有。
    应向沂仍隐着身形,压低了声音:“魔尊出了家之后,果真慈悲为怀,出了这么大的事,还一直帮妖尊守在妖界。”
    经过这半个月,非亦的头发长出来了一些,看他现在的模样,根本不会联想到出家。
    非亦目光一凛,脸色有些沉:“你是谁?”
    对方前段时间一定见过他。
    但他和东祝回到魔界后,一直没有抛头露面,只在迟迢结契那天来过妖界。
    范围一下子缩小了很多,非亦思索了下,对方应该是结契大典上出现的人。
    神界之人,流尘和他带着的仙界修士,九宝阁阁主,一殿……还有妖界的人。
    有能力在他面前隐匿身形,修为比他只高不少。
    非亦的心紧了紧。
    上述的人中有可能的,只有实力尚不清楚的流尘。
    血池里的是应鱼。
    迟迢自爆后,趁流尘和九宝阁阁主不在,一殿和神尊将青老和应鱼救了回来。
    但应鱼的伤势太过严重,众人回天乏术,是青老牺牲自己换了她的一线生机。
    非亦第一反应是流尘,但转念一想,流尘已经拿走了应鱼的妖珠和妖力,不会再多此一举,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如实说出应鱼的位置。
    非亦忽然闪身到屏风后,看到血池中安然无恙的应鱼后,松了口气。
    “魔尊怎么跑了,可是怕我伤害里面那小姑娘?放心,她能活下来不容易,我——”
    “应向沂。”非亦打断他的话,抬眼间,杀气散了大半,“是你吗?”
    应向沂:“……”
    应向沂和身前的蛋面面相觑:“他好像不像你说的那样没脑子。”
    迟迢一噎:“难道智商和头发有关?”
    头发长出来了,人也变得敏锐了。
    应向沂沉默了一会儿,煞有其事地点头:“兴许是有点关系。”
    小奶龙迟迢没头发,所以也变笨了。
    见对方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非亦基本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原来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从天上天出来的?”
    方才只是怀疑,他存了诈一诈对方的心思,没想到真的试了出来。
    既然被认出来了,就没有藏着的必要了。
    应向沂将龙蛋收回储物戒中,现了身形:“魔尊果然敏锐,有你坐镇妖界,我们也可以放心了。”
    “你们?”非亦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焦急道,“迟迢他是不是没事了?”
    天上天是六界中最神秘的地方,神树也拥有强大的力量,应向沂的修为提升了那么多,或许迟迢也有的救。
    应向沂表情古怪,斟酌了一下用词:“也不算没事。”
    毕竟变成蛋,还算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非亦没注意到他的表情,朝四周打量了一圈:“他也来了吗?”
    空空荡荡,没有另一个人的气息。
    迟迢不愿意现身,应向沂含糊道:“他现在在休养。”
    没事就好,时隔半个月,非亦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师尊说你也许可以救他,原来不是在安慰我。”
    迟迢的死给了他很大的冲击,和流尘以及九宝阁阁主交手后,东祝不愿他一直难过,便将自己对应向沂的猜测说了出来。
    应向沂不是神君,他会陪着迟迢疯,会截杀流尘,他少了分慈悲,却多了分果决和固执,不会像神君那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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