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两口分开住之后看着也挺好,生活好像一点都没受影响。褚衿跟他哥观察许久觉得就这样也行,现在分开住的夫妻实在不少。哥俩决定以后常回家看看,多关心关心这俩老的。
今晚既然又聊到爸妈了,免不得提起这件事。
“哎你说,爸妈现在还分着住呢?”褚袔用脚踢了踢褚衿。
“嗯。”褚衿今天特意看了看,俩屋两套行李。
“哦。”褚袔也就是问问。当儿子的老研究父母感情,挺不像话的。
“没事哥。”褚衿倒是安慰上褚袔了,“咱俩就按之前商量的,没事多往家走走。”
褚袔往沙发上一躺,他也知道自己神经太粗,处理不好感性的事,所以就都听他弟的,“行,你说没事就行。”
第25章
褚衿的画室是跟几个人一起成立的,说是画室,但大环境在这放着呢,要心无旁骛得就做画画一件事挺难,那得先填饱肚子才能想别的。
所以画室这几个人,除了褚衿以外,还都有份兼职工作。就比如珑珑姐,很乖巧精致的姑娘吧,本名却叫王龙,她爸取名的时候也没别的意思,就图一霸气又好写。但她显然不喜欢这个腾翔九霄的响亮大号,逼着大家叫她珑珑,她就在教小朋友画国画。
运哥也比褚衿大,据他说,他是小的时候中二,老了之后愤青,属于路子很野的立体画派,喜欢把扭曲变形的人体堆叠在一起,场面压抑混乱,偶尔血腥暴力。但他还是个作家,专门写书教人如何和谐沟通,销量居然不错。
小瑞就跟褚衿性格有点像了,平时也是安安静静的,他崇拜拉斐尔,画面温馨轻盈,人物柔美空灵。但他老爸不支持他画画,非要他跟着学做生意,人家里有矿。顺便提一句,拉斐尔家也有钱,但他爸就跟他一起画画。
褚衿之前也想找份工作上班来着,但褚袔没同意。
后来他在网上投简历,褚袔推开门,抱着双臂斜倚在门框上,挑着眉问干嘛呢。
褚衿没想瞒他哥,照实了说,想找工作。
褚袔问,你不是有工作吗。
褚衿当时的想法也很简单,画室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应该再找份兼职,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这兼职如果真找到了,没准比主业更占用时间。
褚袔听后想了想,一屁股坐在他床上说,“你毕业的时候我去帮你拿行李,正好在宿舍楼下碰到教你油画的老教授,那么大岁数了,骑着自行车也要来送送你,你还记得他当时说了什么吗?”
褚衿当然记得,老教授姓叶,德高望重的艺术家。得到他的青睐就等于得到了国内艺术界的入场券,所以每年想要投其门下的学子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
大二那年,就是他把褚衿叫到身边,笑呵呵地拉着手,说看过你的习作,有灵气,也有天赋,愿不愿意先当我的研究生,再当我的关门弟子。
褚衿点头的时候觉得在做梦。
从此以后,他更是萤囊映雪,三更灯火,手心长期被画笔打磨,茧子生了一层又一层,硬的温水都泡不透。
梦醒是在大四,毕业季,那时他已经不把叶教授叫教授了,叫叶爷爷。
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褚衿是叶爷爷倾囊相授的弟子,更是他揣在怀里疼爱的孩子。褚衿宿舍的棉被,就是叶爷爷让叶奶奶做的,塞了八斤棉花。
叶爷爷也是那个时候病的,癌症,晚期。褚衿亲眼看着那么遒劲有力的双手一天天变得干枯,看着那么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天天变得浑浊,看着那么质朴敦厚的生命一天天走向凋零。
坠入黑暗的还有褚衿。他不再愿意拿起画笔,不再愿意看那些明艳的颜料,甚至不再愿意待在学校。
叶爷爷教不了褚衿了,褚衿也不想读别人的研究生。说他幼稚也好、任性也罢,总之那次他特别坚持,跟褚袔也只有一句话,哥,不接着读了,接我回家。
褚袔到学校的时候,叶爷爷也刚到。老教授仿佛一蓬干草,扶着自行车站在楼下,喘息剧烈。
褚衿之前去校园里的家属区跟叶爷爷告过别,没想到他会亲自来送自己。走出楼门的时候看到老人站在阳光里,周身仿佛镀了层金边,挺缥缈的,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留不住了。
叶爷爷那天说的很少,只是把褚衿的手攥在自己掌心轻轻拍着,告诉他,“孩子,想通了就回来,回来告诉爷爷一声。”
褚衿毕业,叶爷爷与世长辞,前后也就差了一个月。褚衿站在叶爷爷墓前,觉得念想没了,不必回来了。
命运就是这么阴错阳差,褚衿现在还是要画画,甚是要用画画谋生,没办法,他从小到大就学这么一件事,就会这么一件事,老天爷硬塞的饭碗,不端都不行。
但这么画下去也不是事,大学毕业了总该面对真实的社会,虽说家里没给压力,但褚衿还是觉得应该赚钱养活自己,所以才跟其他人一样,想再找份工作。
褚袔不同意。他跟叶爷爷一样,坚信褚衿未来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艺术家,所以当哥的这回就独裁了,我养着你,要么在画室画,要么回学校画,别给我找什么乱七八糟的工作糟蹋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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