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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个镜头,是青山绿水间,一颗参天大树拔地而起,凝望着面前热火朝天的人群。
    从他们的衣着打扮上看,这个故事应该发生在六七十年代。
    “大场面啊……”秦教授感慨一句,强忍着转头看简自喜他们的冲动。
    金灿灿的一片麦浪,在秋风习习中飘摇着,作劳动打扮的众人满面喜悦迎接着今年的丰收。
    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大步跑在麦田间,传送着最新消息:“临县下大雨了!书记说咱们这儿也要下!让大家伙加把劲儿哎!”
    “要下雨?”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脸色一变:“这哪行呢?粮食没收完,叫雨浇了可咋办?”
    “听说是让咱们赶紧割了放到食堂里呢!”一个年纪稍大的妇人说道:“别琢磨那个了,赶紧干!”
    两人正说着,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吵嚷声:“不行!秀文姐!哪能让你下地干活呢!”
    “就是说!杨哥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看好你,你可别给我们找骂挨了!”
    “秀文啊!你就这两天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镜头推过去,只见一个肚子高高挺着的孕妇正被众人拦在一旁。
    “你们放心,我心里有数,我又不是割麦子,我就是看大家太辛苦,给你们送点水喝。”
    秀文将大家推到一边,她被晒成小麦色的脸上带着恬淡的微笑:“你们可得加油干!我跟我家娃娃还想吃大白馒头呢!”
    大家哈哈笑起来,见她确实没有干活的意思,也就不再拦着她,麦田里又响起欢声笑语,蓝瓦瓦的天空中没有一丝阴云。
    秀文将茶水一碗碗递过去,心却飞到了千里之外,她想着自己出门在外,答应给她带点心回来的丈夫,轻轻抚摸着肚子。
    下一个镜头衔接到了火车上,不过他们的打扮要新潮得多了,大卷发,喇叭裤,宽松的大西服,女人化着细细的眉毛和深色的口红,男人则留着各式各样的偏分头。
    “啤酒饮料花生米,脚收一收哎!”
    乘务员推着小车走过去,一个年轻女孩的眼睛紧紧盯着车上的茶叶蛋,直到乘务员消失在车厢尽头她才收回眼神。
    虽说车窗外正是天寒地冻,但像她穿这么严实的还是不多,从她圆润的腰身来看,她应该是名孕妇。
    坐在她对面的大姐问道:“大妹子,你几个月啦?”
    见女孩神色警惕,她从包里摸出来一个橘子,塞到她手里:“我瞧着你月份不小了,咋自己一个人儿搁外头跑呢?你这是上哪儿啊?”
    女孩看着手里的橘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红了眼圈,小声道:“我回家。”
    “回家好啊。”大姐笑着说:“你也是来这边打工的?几年没回家了?”
    女孩慢慢讲述了她的故事。
    她从小被爸妈疼爱着长大,哪怕成绩不好,也始终是他们的掌上明珠,在家里向来说一不二。
    在高考落榜后,她没有按照爸妈的意思重读,而是选择了进入社会打工。
    工作时,她认识了一个能说会道的小老板,人长得精神,出手也大方,还很会用甜言蜜语哄女孩子,她很快就被对方俘虏,不顾家里的反对跟对方结了婚,随他背井离乡,跑到沿海城市找商机。
    一开始,男人是挣钱了,可随着挣到的钱越来越多,他染上了些不三不四的爱好,两人来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女孩本想着离婚,谁知后来竟怀了孕,她想要不就算了,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
    结果某天回家,竟发现丈夫带了一堆狐朋狗友回家喝酒赌牌,还对她拳脚相向。
    这让她坚定了离婚的决心。
    即使酒醒后的丈夫苦苦哀求,她也没再给他机会,手续办好后,她打包了全部行李,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大姐听完她的故事,一脸唏嘘。
    女孩担忧地问:“大姐,你说……你说我妈还会认我这个女儿吗?”
    大姐笑了:“傻妹妹,想啥呢?你是你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咋能不认你呢?”
    “是吗?”女孩得了她的安慰,依旧有些担忧,她望向窗外倒退的景色,白茫茫的一片。
    匆匆倒退的树影由白变绿,显然场景又发生了变化。
    “杨总,这是企划部设计大赛的获奖作品,您过目一下。”
    被称为杨总的女人看起来大概三十出头,保养得当,略施粉黛。
    她快速看完手中的获奖作品,淡淡说道:“不错,可以,推进吧。”
    助理接过文件,又开始趁着等红灯的时间向她汇报接下来的行程,顺便添了一句:“……还有,下周一就是您的预产期了。”
    说到这里,镜头才终于下移,将她的整个上半身囊括在内。
    原来这位杨总,也是个待产的孕妇。
    “我知道。”
    提到即将降生的孩子,杨总的表情变得温暖起来。
    助理又问道:“不过,杨总,你是不是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啊?”
    杨总点点头:“没错,这就是精子库的规矩。不过我倒是知道,孩子他爸是位身高一米八七的博士生,据护士说,长得还挺帅的。”
    “哇!那宝宝一定也长得很漂亮了!”助理感慨:“杨总,我真的太佩服你了,我肯定没有你这个决心。”
    杨总浅笑。
    接下来,故事里的这三个准妈妈都遇见了各自的难题。
    秀文那边,天气开始变得阴沉,大雨在即:火车上的女孩则遇见了小偷,偷走了她随身携带的财物;杨总在前往开会地点的时候偶遇车祸……
    【天啊……这什么魔鬼导演,他们该不会告诉我这三个姐姐最后都无了吧?我接受不了,太反人类了!】
    【前面的冷静,应该不至于】
    【杨总真的好勇敢,做了我一直想做又不敢做的事!希望她一定要没事啊!】
    【这三组都让我有不祥的预感,大雨、还没捉到的小偷、车祸,这种突发事件放在三个孕妇的身上真的太吓人了!】
    随着剪辑越发凌厉,故事得到走向也拉紧了观众们的心弦。
    杨总被往医院后,要进行紧急剖腹产,而她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叮嘱助理务必赶到会议现场,将鉴定证书公之于众。
    女孩与小偷狭路相逢,她勇敢上前夺回财物,给小偷来了个擒拿,只是下一秒,她就哎呦哎呦倒在地上,小偷撒腿就跑,但在他趁乱下车前,还是喊了一嗓子“里面有个孕妇要生了”。
    大雨倾盆,方才还风和日丽的田野上变得一片昏暗,大家抱着割下来的麦子,一个传一个,努力抢救着宝贵的粮食,秀文也加入其中,这期间她一直咬牙坚持,直到镇痛袭来,她才放下手中的麦子。
    演到这里,画面被均匀分割成了三块。
    大家伙将秀文抬到了运麦子的车上,把她送到了卫生所,大夫见她面色青白,将大家骂了个狗血淋头。
    火车上,正巧一位医生在场,她带着乘务员帮助女孩分娩,男乘客都自觉离开,女乘客则帮忙张罗着需要的物品。
    杨总躺在手术室里,除了医生的低语,就只剩下仪器的响声。
    疼痛袭来,画面中,秀文与女孩都是面色涨红,痛哭与无措只见,脱口而出的是同一个称呼:“妈妈!”
    第一个生下孩子的是杨总,是个女孩,她被放在保温箱里,杨总则被推出了手术室。
    接下来的是秀文,她咬着毛巾,脸色蜡黄的生下孩子,在得知是个女儿的时候,她眼泪止不住掉下来,大夫没好气地说:“你也是个女同志,你怎么还重男轻女呢?”
    秀文气若游丝的说:“不是,大夫,我是想,她以后也得受这么一遭,我心疼啊……”
    大夫一愣,硬邦邦的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将孩子抱给她看:“你看你,操那个心干嘛?瞧瞧,多漂亮的小丫头!”
    最后,则是秀文,她因为难产最终还是被送到了医院,当她醒来的时候,看见母亲正抱着孩子坐在床边,轻声哄着。
    她眼泪簌簌落下,颤抖叫道:“妈……”
    “哎。”抱着孩子的妇人抬起头,轮廓间,赫然是秀文。
    她擦去女儿的眼泪,温柔的笑着:“都当妈的人了,还哭鼻子。我跟你说,坐月子的时候可不能哭,当初我就是生了你这个丫头,心疼你还有走这一遭,哭天抹泪,把眼睛哭坏了。”
    “妈!”年轻的妈妈忍不住大哭起来。
    她哭得是自己的不懂事,哭得是自己竟对妈妈还有了怀疑,她看着孩子,又看看不咋子年轻的母亲,咬牙擦干眼泪:“妈,你放心,我就凭我自己也肯定会养好这个孩子!”
    秀文从她的言语间听出些门道,却也没在这个时候追问,只是埋怨似的说:“傻样儿,说什么呢,还有我跟你爸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个设计妙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觉得杨总应该就是这个小婴儿了】
    有的观众联想到之前秀文出场时,曾有人称呼她的丈夫为“杨哥”,而杨总又是妈妈在离婚后生下的孩子,所以姓杨完全没毛病啊!
    真相的确正如大家猜测的那样。
    杨总的画面渐渐放大至全屏,苏醒过来的她看到了前来探望的外婆和妈妈。
    她们两个的面容比之前故事中更添风霜,不变的是她们看向杨总时,那骄傲又温暖的笑容。
    另一边的会场中,助理拿出一份历史保护树木的文件,公司原本推平树木的计划也得以修改。
    最后一幕,是祖孙四代坐在大树下,麦浪滚滚,树叶沙沙,仿佛偷偷流逝的时间被人世中普通的景色所捕获。
    这只是个普通的故事,在过去和未来,它千次万次的重演着。
    但这也是个伟大的故事,因为所有人类从降生前就已经开始了生命的倒计时,被不幸和死亡追逐着,然后在逃亡的路上,摔倒、成长,变得坚强,再将同样的精神传递给下一代。
    这就是生命的延续,这就是人类的历史。
    【真的哭裂开……】
    【我永远爱妈妈!】
    【我要做一辈子妈宝女呜呜呜】
    电视前,简母也靠在简父身边哭得不能自已。
    她感到惭愧,感到丢脸,感到自己才是浅薄无知的那一个。
    与故事中得到母亲相比,她逃避了作为母亲的责任,除了胡思乱想和自私自利意外,她还做了些什么?
    简母将脸埋在丈夫胸口,抽噎着说:“现在是不是做什么都晚了?”
    第33章
    简父安抚地摩挲着她的肩膀,语气里隐藏着微不可查的叹息:“不会的,只要你愿意做出改变,就永远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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