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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简母紧紧握着简父的手,强颜欢笑地说他不会有事的,简父与她过了几十年日子,看她如此情状,心下已经了然,但还是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夫妻二人为了让对方放宽心,都说着善意的谎言,当简自喜走进时,看见的正是这样一幕。
简父见她欲言又止,声音嘶哑地开口:“公司那边有什么问题?”
简母不愿让他操心:“现在你的身体最重要,公司那边不是还有美优他们两个看着吗?”
简自喜本就犹豫,见他虚弱,也不想说出来让他费心,只是敷衍地说一切都还好。
简父自然不信,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借口说自己想喝果汁,将简母支出门,再次询问简自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长长叹气:“我时日无多,就让我最后再为你们做点什么吧。”
简自喜一阵心酸,努力轻描淡写的说,现在简美优跟简俊青遇见了一点小麻烦,她已经得知到底是谁在捣鬼,只是她在集团内部没有能帮得上手的人,想问简父有什么值得托付的人。
她的这番话可谓是漏洞百出,既然在集团没有熟人,那又怎么能对是谁动手调查个一清二楚?
但简父却没有多加询问,直接了当的给出了两个名字。
简自喜点点头,她迫不及待就要出门打电话托他们老人,却被简父出言叫住:“等等。”
简自喜回头,对上简父并不浑浊,反而晶亮的眼睛。
“你真的是自喜吗?”
简自喜恍若雷击,她周身一震,久久不能言语。
为什么他会这么问?他知道了什么?他为什么会知道?
系统突然出声:【宿主请冷静,目前并未发现暴露风险】
简自喜发热的头脑骤然冷静下来,她想解释两句,但随即感到一阵颓然,她的反应其实已经说明了一切,正常人面对这样的提问,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恰逢简母端着果汁进来,简自喜便借着机会逃离病房,去处理简美优那件事。
暂时压下心乱如麻的感觉,简自喜拨通了系统提供的电话:“喂?您好,请问是刘友鹏先生吗?我是简自喜,现在有这样一个突发情况,我长话短说——”
刘友鹏没想到自己会接到简自喜的电话,一开始还有点疑惑她有什么事会找自己。
但在听完她的话之后,刘友鹏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两位公司高层被监察部“请走”十几个小时,为什么他这个股东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刘友鹏当即从中嗅出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件事的主谋是沈荣光,他买通了监察部的人,不必我多说你也应该明白,他做到这个地步,手已经伸得太长。具体怎么处理这个人,等简美优他们两个脱身之后我会与他们商量。”
简自喜怕刘友鹏不明就里,不好办事,只能向他适当的透露了一些内情。
听到她这么说,刘友鹏免不得在心里打起算盘:
她一个未在公司坐过一天的名义股东,竟然对沈荣光这些见不得光的计谋知道得一清二楚,看来是处江湖之远仍惦记着庙堂之高啊。
这些想法在心头一闪而过,刘友鹏应道:“放心,我这就打听一下情况,监察部这次师出无名,这种把柄好抓得很。”
跟刘友鹏沟通完后,简自喜又如法炮制跟另外一位周先生打了电话。
见她忙完,简母探出头来:“自喜,你进来一下,你爸爸有话要跟你说。”
简自喜心里不由打起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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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坐进监察部的办公室,简美优就打定了主意不开口,她知道自己跟简俊青这次是遭人陷害,稍有不慎就会被冠上罪名。
如果放在平时,她很有信心跟他们耗下去,可是现在父亲生死未卜,她难免心焦。
而这些人恰恰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他们没有拿走简美优的手机,如果她想看,当然可以随时拿出,只是她头顶的高清摄像头并非吃素的,出现在她手机里的任何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被监控室的人看到。
如果简父平安还好,可如若有个万一……
谁知道他们会拿这消息做什么呢?
但如果简美优迟迟不肯看手机,势必会因为等待而焦躁,这样的情绪激动之下,也更容易让她口不择言,留下话柄。
简美优平静的外表下,掩盖着焦急不安:到底应该如何是好?
第45章
坐在监控室里的沈荣光神色阴冷地盯着屏幕上的姐弟二人。
他等了十几年,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他父亲为简家集团卖了一辈子的命,可自从简老爷子将大权交给简正松,他们这一派就一直受到打压,渐渐被排挤出权力中心。明眼人都看得出,简父是在为他女儿开路。
若是仅仅如此,他也就忍了。
可是自从简美优进入公司以来,便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商业手段。这位太子女有着比简老爷子跟简正松更强硬的手腕和冷酷的心肠,对她而言,只要能让简家集团这棵大树枝繁叶茂,根本不在意这个过程中会损害哪些人的利益。
既然如此,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这一次,沈荣光是豁出去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下去的不是简家姐弟就是他,他已经做好了觉悟。
都说哀兵必胜,若不是有简自喜这个变数在,说不定这事还真让他办成。
眼见摄像头中,几个熟悉的老面孔出现,沈荣光脸上的肌肉狠狠一抽:“他们几个怎么跑过来了?!”
走廊上快步走来的一群人,为首的赫然正是周、刘二人。
瞧这一群人要硬闯,几个守在监察部门口的保安当即伸手阻拦。
刘友鹏一挥手,身后的几人一拥而上,跟那几个保安扭作一团,而他则跟几位股东趁机钻进了监察部的大门。
事态失控,沈荣光也没法继续隔岸观火,当即火烧屁股似的从办公室跑向监察部。
董方辉听见外面的动静,也从审讯室一样的小单间钻了出来,见来人是简父那派忠心耿耿的老部下,他面色一沉,做好了跟对方扯皮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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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简自喜与简父对坐。
与刚死里逃生的境遇不同,简父的面色已经红润许多,似乎是因为输血的缘故,为他暂时恢复了健康的假象。
简父将她看了又看,出乎简自喜意料的是,他没有再提出任何关于她身份的问题,反而开始给她讲述起了自己这些年来接人待物的经验。
简自喜越听越心浮气躁,忍不住打断对方:“我还以为你有事情要问我。”
简父反问她:“你觉得我想问你什么?”
简自喜哽住。
简父笑了:“如果你能体会到我现在的感受,我想你也不会问什么的。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一个将死之人,也管不了许多了。”
他没有继续聊这件事,又大概与简自喜讲了十分钟生意经后,就说让她把简母叫来。
简自喜看着他越来越亮的眼睛,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快步将简母叫进来,看着简母走进病房后,又低声令助理喊医生。
简父这边才叮嘱了简母两句,简母就控制不住地抽噎起来。
见她如此,简父费力地抬手想为她抹去泪水,可是眼泪越抹越多,他只能叹息一声,低声说,想跟简美优二人打个视频电话。
简自喜心里打鼓,虽然她已经托了周刘去捞人,可是这才过去多久?
果然,她拨通了简美优两人的电话,依旧迟迟无人接听。
“自喜。”
听到简父突然叫道自己的名字,简自喜连忙来到床边。
短短几分钟,简父的呼吸已经变得艰难:“你……你刚才可是……听了我的生意经……这可算是……提前给了你……好处……你可……千万不能……”
见他说得费力,简自喜当即接住他的话茬:“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简家的天不会变。”
听到她的话,简父脸上浮起一个费劲的微笑,他长长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门外,助理带着医生们终于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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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沈荣光从自己的办公室飞奔而来的时候,监察部里头已经乱成一团。
刘友鹏等人在简自喜的提点下,当然是有备而来,他们这边刚挤进来对上董方辉,还没扯开架势互相喷几句呢,就打门外又钻进来一群人,一声不吭地就开始搬电脑,收文件。
董方辉等人又怎能坐以待毙?于是也是一声令下,跟他们缠斗起来。
沈荣光想拦住一个抱着电脑往出跑的小实习生,结果被对方反手一推,差点坐地上,他气得跑到刘友鹏面前,指着他鼻子质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刘友鹏一手拍过去:“你也好意思问?你限制人身自由是违法的不知道吗?!”
“我手里有他们受贿的证据!”
“什么证据拿出来给大家瞧瞧啊!”
另一边,周家林已经给将被关在小单间里的简美优二人弄了出来,他告诉他们,这层楼现在都被他们的人封了,让他们两个不用担心事态扩大造成影响。
“不过,我听简自喜说,简董的情况好像不太好。”他神色担忧。
简美优跟简俊青闻言当即掏出手机查看情况,当他们看见手机屏幕上那几十个个未接来电之后,一股凉意从后背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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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父还是走了。
简母没有像简自喜想象中那样失去理智,相反,在看见简父被盖上白布之后,她只是发了一会呆,就擦干脸上的眼泪,扭头坚定地对简自喜说:“我们回家。”
即使有私人飞机在,想带简父的遗体回家也是件麻烦事,简自喜无暇关注国内的情况,与助理跑前跑后,总算在简父离世的第三天,成功搭上回国的飞机。
待飞机一落地,接下来就是发布会、股东大会、葬礼,与简母表现出的超乎寻常的冷静相比,简美优和简俊青也表现得超乎寻常地失魂落魄。
除了公司的事务外,简父的相关事宜大都由简自喜一手操办,简母倒是有心帮忙,奈何一没经验,二没能力,可她还是以稳定的情绪坐好了大后方,对简自喜来说,这就算帮了大忙了。
看着简父被稳妥地送入地下安眠,简自喜轻轻出了一口气。
宫云路远远看着她,将她现在的形象与记忆中的相比对,感觉她瘦了不少,心里有些酸酸的。
从葬礼开始直到结束,与简家有往来的、有交情的人就没断过,宫云路看着简自喜游刃有余的在人群里穿梭,甚至找不到机会上前道一声“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