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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过来通知我,维洛醒了。我说好,我现在就去看看他。
    我想这肯定是不符合瓦尔达里亚的心意的,但是直到我走出这间宫室,他都一动不动地抱臂站在窗边,盯着窗外,对我的离去不置一词,更没有阻拦。
    我一过去,房间内的人立刻自行退出,把空间留给我们两个,临走时还贴心地点亮了房间里的结界,确保这里的声音不会被外面的魔族听到。
    虽然当时伤势惨烈,简直快成了一摊破烂,但是奇幻世界,还是魔族,什么伤都能长上。维洛被戳烂的眼睛已经完全回复,完全被打碎洞穿的肩膀也参差长好。他甚至都能下床行礼了——不过从他的动作上看,应该挺痛的。
    不过我没有阻止。不让触手怪搞这些虚的东西,感觉他就会趁机得寸进尺了。
    “陛下来看我,不生荣幸……”
    “你怎么回事。”我不耐烦地打断他那些废话。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垂下眼睛,微笑着,仿佛是在回味什么。
    “很抱歉,当时失态,差点酿成大祸。请求陛下饶恕我的过失……”
    “告诉我怎么回事,”我问,“你为什么会失态,他为什么会失态?”
    “瓦尔达里亚大人在这次征战中承受了圣子的正面一击,负伤至今还为痊愈。他想瞒下这件事,但我……呵,没有什么能瞒过我。这正是我能为陛下服务至今的缘由。”
    哦,所以瓦大公当时说什么把触角伸到他哪里,是恼火自己的势力里被别人安插眼线了啊。
    “那你当时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对他说出来,”我问,“秘密地监视不是很好吗?”
    让被监视的对象知道有奸细,不管能不能查出奸细是谁,都是风险。故意瞒下受伤,说明知道的人不多……那不是查起来很轻松?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个眼线?
    为了什么啊?
    “非常抱歉,”维洛居然告诉我,“我失态了。”
    哈?
    “什么叫,失态了?”
    “就是您想的那个意思,陛下。”他说。
    “……那么,告诉我你为什么失态。”
    “就是您看到的缘由,陛下。”他回答。
    “难道你是想告诉我,你,仅仅因为恼火瓦尔达里亚大公私自带我出游,就浪费了你在他周围埋的眼线,仅仅只是为了挑衅他,出你心中的怨气?”
    “我很抱歉,陛下。”他说,“恳求——”
    “做错了事,不要恳求原谅!”我生气地说。
    “是。”维洛说,“稍后,我会去领罚的。”
    惩罚有什么用?啊——傻逼玩意。傻逼魔族土着。当总管,结果公报私仇争风吃醋,争得吧还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对方啥事也没有还知道自己周围有他眼线——这是什么白痴弱智行为!
    如果不是我真的没有替代他的人选,我一定要把他换掉。
    “维洛,”我说,“再出这样的差错,你就滚吧。”
    “谨记您的忠告,陛下。”他说。
    我深呼吸。
    好吧,现在,失态的是我。说什么再有下次就开除他,口舌之快而已。这个八面玲珑的触手怪肯定也知道,我没法让他滚。现在是我需要他,不能没有他,倚仗他。他摆出这样的姿态,只是为了讨好我……麻痹我。
    “既然你在暗之湖有眼线,为什么上次的刺杀没能发现?”我问。
    “是在上次的事件发生后,冒险进行的。您也看到了,瓦尔达里亚大人很厌恶这样的行为,如非必要——”
    “结果你只是为了刺他一下就把底牌暴露了?!”我又气起来了。
    “……一张牌打出去,还有别的牌,陛下。”他说,“在魔界,尤其是在魔界,约束他们的不是命令,不是利益,而是对更强者的恐惧。换个角度想的话,也就是没人敢僭越更强者,承担一点冒犯他们的风险。但是我敢,为了您的所有愿望。”
    我一愣。
    他微微仰着头,用那张失去血色的精致的脸对我微笑。
    “不用太过忧心,陛下,”他说,“起码现在,我手里的牌还很多,还能继续稳住局面。”
    根本不是他稳住局面,是瓦尔达里亚暂时容忍了他的挑衅,没有杀了他……只要瓦尔达里亚想……
    我站起来。烦。意识到自己必须讨好瓦尔达里亚。意识到这种必须,就觉得瓦尔达里亚实在可厌。
    “安慰人的话,不要说给我听,更不要说给你自己听。”我说。不过想到触手怪总归还是因为太在意我才出了这种低级错误……好吧,我还是很生气,这真是太低级的错误了!不过……哈,反正我知道我得安抚他一下,作为一个合格的魔王。
    我软化了一下语气,尽量温和地说了句:“好好休息,尽快康复。”
    “是,陛下。”他说。
    我正要走,突然停住了。
    我转过身,看着维洛。
    “怎么了,陛下?”
    我原来一直没往这方面想。但是今天突然意识到大公和我长得像……黑发,苍白的皮肤……维洛并不是苍白,而是有一点血色的白皙,可是现在因为受伤,他看起来格外苍白。黑发,苍白,这张脸……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好像,有点……像?
    “维洛,”我问,“你和我有亲缘关系吗?”
    他微微睁大眼睛,好像没有想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接着他露出犹豫的神色。
    “我……不知道,陛下。”他说,“我的母亲是曾侍奉过您的精灵女奴,她生下我,但我只是卑贱羸弱的半魔,因此我仍旧是奴隶,没有父亲会承认我。”
    太好了!我没有和另一个血亲上床!
    “但是……”我听见维洛说,“母亲一直坚持说,我的父亲是上一任魔王,因为这个缘故,她死前请求您照拂我。虽然您是魔族,对于兄弟的概念和他们精灵并不等同,但您答应了她,告诉她您会把我当成您的弟弟一样关照。”
    我凝固在原地。维洛低下头。
    “非常抱歉,那是很久以前的旧事了,如果不是您问及,我永远不会再提。请您相信,我从来没有,以后也永远不会以您的兄弟自居。我是您的奴仆,我会用我卑微的生命永远忠诚而恭敬地侍奉您,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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