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4章 不必记住
然而红颜自以为无法向富察大人表达谢意,却不知与傅恒仅仅一瞬的四目相对,已足以让他欣喜异常。动了情,所在乎的人一颦一笑,都是心底最珍贵。
富察家的人谢恩离去,毕竟是臣工家的丧事,赐予哀荣已是帝王之恩,紫禁城里没必要跟着哀悼。如今宫中好容易从二阿哥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盼着春暖花开,宫里能添一些喜事,而宫中的喜事,子嗣之外,就该是皇帝迎新人。
但养心殿中一直没有动静,华嬷嬷受太后所托打探皇帝的意思,皇帝似乎暂没有纳新人的想法,毕竟后宫初立不过三四年,旧时身边的人尚未好生看看这紫禁城的风光,早早纳新人来,怕要寒了人心。
华嬷嬷与太后道:“皇上到底是念旧的。”
太后却叹:“但他也不能不为子嗣着想,这话听来无情,可帝王家何曾有情?”
话如此,太后最担心的便是皇后,她如今膝下只有一个公主,倘或皇子上再无所出,将来的路不好走。太后是眼睁睁看着先帝孝敬皇后如何度过失去儿子的余生,她自以为安颐,很难再遇到一个如自己对待孝敬皇后那般,真心对待安颐的姐妹。
这边厢,皇后宫里的宝珍,尚未有处决,本该照规矩去办,到底是皇后宫里的人,上头且吩咐小事化了,就由着长春宫扣押,一直无人来带走。
此刻红颜紧张地跟着皇后去见宝珍,看到了其他人口中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人,宝珍已经精神萎靡,忽地看到主子来,两眼放光,扑腾着身体,被堵住的嘴里艰难地发出呜呜的哭声。
“你到底跟了我十几年,从做姑娘起就在身边,你知道我所有的事,照理说,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可你却真的一点都不明白自己的主子。”皇后面色清冷,十几年的情分已荡然无存,她洞悉宝珍的一切,只是觉得有些小事可不去计较,现在却后悔,没有将她的邪念扼杀在最初。
宝珍不断地扑腾着,濒临死亡的恐惧深深刻在眼中,红颜只看了一回就不敢再与她对视,心里扑扑直跳的震荡,忽然提醒到她,皇后带她来,莫不是这番话要对自己说?虽然千雅代替了宝珍的位置,可往后真正跟在身边的,是自己。
“你在宫中收受贿赂、背叛我、买凶杀人,每一条都足以死罪。”皇后无情的话语,让她身后的红颜也浑身紧绷。
“你是不是觉得,念着十几年主仆情,我该放你一条生路?”皇后问。
地上的宝珍连连点头,虽然被堵着嘴,也实在哭得凄惨,她几时想到自己,会落到这般田地。
“可你知道太多的事。”皇后摇头,根本看不出平日里的温柔亲和,一句话,结束了宝珍的性命,“我会抚恤你的家人,他们会以你为荣。”
宝珍疯了似的扑腾起来,想要爬到皇后脚下,可她手脚都被捆住,那里动弹得了,红颜害怕地低着脑袋,忽然听皇后说:“走吧,红颜,不必记住她现在的样子。”
------------
第55章 贵妃失言
亲眼所见震荡心灵的事,如何能轻易忘记,红颜不懂皇后这句话,宝珍挣扎的动静还在耳边缠绕,她吓得腿软迈不开步子,可皇后却道:“倘若有一天你也要走她这条路,自然就该记住今日的一切,可若你一辈子走在正道上,何必记住这些事?”
“娘娘?”红颜的年纪与阅历,叫她如何能一时半会儿就想明白这么多事,她小心地问,“奴婢真的值得您信赖吗?”
皇后微微一笑:“那就让自己变成值得我信赖的人,你还小呢,能知多少人事?伺候人不过是端茶送水,可我只想有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你以为自己聪明吗?太聪明的人,我可不敢要。”
如此,长春宫昔日最体面的宫女,一夜之间从紫禁城消失,消失的原因众说纷纭,可长春宫中一切如旧,中宫的是非,谁又敢大大方方在人前说。
至于嘉嫔,那日被太后教训后,被要求禁足反省,难得出了月子,也见不着昔日她张扬的身影。倒是成全了海贵人,好些天不见嘉嫔折腾,自己的心情也开朗起来。
这一日,海贵人陪贵妃在园中散步,走得累了,便在向阳处的亭子里坐下歇息,贵妃原不张扬,只带了两个宫女,海贵人深知贵妃的低调,身边也只有白梨相随,她们都在亭子里伺候,一时没看见外头的动静。
而因天色极好,皇后也随太后来赏春色,初春的清透最最难得,近几日的麻烦又都过去了,太后心情甚好,她不爱有人前呼后拥,将他们留在园子外头,也是与皇后带着零星几个人简行而来。
那么巧走在亭子下时,听见有人说:“海贵人您时常陪我家娘娘出来走走才好,她闷在屋子里,就唉声叹气。”
便听海贵人一贯的稳重:“大好的日子在眼前,娘娘的母家在朝中飞黄腾达,娘娘又何来这么多烦恼。”
贵妃那柔弱的声音,哀哀凄凄地说着:“你可知道先帝爷的年贵妃,可知道当初年氏一族什么下场,我每日惶惶不安,就怕有一天高家会是第二个年家。我是什么样的命,怎受得起这样的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