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唁那天,她刚进门,时流便匆匆离开了。
他身量高,即便带着帽子和口罩混在一群健硕的保镖中也异常显眼。
他也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女人,被帽檐和刘海半遮住的一双眼和她对上,只那一眼,就像在传达一个将死之人的悲怆。
乔弦想叫住他,却不能这样做。
她是与沉含之一同来的,身后跟着大批记者,他们拿着话筒和摄影机拥挤在一处,试图从这个矜贵的男人口中知道一些家族秘辛。
时流也是听到了动静才这样匆忙离开的。
他们都清楚,他是不被允许暴露在灯光下的存在。
临走前,时流想,这座四合的院子与他母亲的骨灰盒并没什么区别。
只会令他窒息和痛苦。
这个肮脏的家也像是个骨灰盒。
……
他弹了弹指尖的烟灰,鼻息混着飘忽的烟雾,抬起朦胧不清的眸子,对上乔弦的。
他在心里补充,可能一个人除外。
乔弦一步步走向他,明明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却像是走在刀尖上一般紧张。
按理说,时婉莹死了,时流可以不再来这里,可他却还是来见她了,还懒散地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时流的烟刚点起来没多久,星子在最前端跳跃,远看起来像是一尊雪白雕塑夹住了一根烟。
他整个人苍白清瘦,皮肤是病态的白,几乎要与身上的衬衫融合起来,只有头发是黑的、火是红的。
他们对视,目光交合,仔细地品尝着对方眼中的情绪。
都是苦楚的,晦暗的,不知缘由的。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直至一步之遥。
时流空着的手一把揽过女人不堪一握的细腰,突然的动作让乔弦一下子坐在了他腿上,双手撑在了他肩膀上。
乔弦脑中只应激地想到一件事。
他又瘦了。
领口的锁骨深陷下去,像是皮肤间的一道缺口,她的手就放在这缺口上,感受着他的脆弱。
时流就这样抱着她,别过头,夹烟的手放在唇边吸了一口,而后他看着身上的女人,玩笑似的,在她脸上吐了口气。
乔弦知道他惯爱抽一款辛辣的烟,雾气极为呛人,但是她没有躲,任由那股烟雾扑在自己脸上,钻入鼻中,灌满胸肺。
她面色平静至极。
时流看她这样,竟然哑着嗓子笑了下,只是那笑声里还带着些少年人的清隽,听起来古怪。
他从桌上拿起烟盒,抖了抖,递到女人面前:“要不要试试?”
乔弦的目光顺着落在他手上,发觉他本就指节分明的手现在更是瘦削,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能见到手背上的筋络,像是蝴在阳光下的半透明翅膀。
只是时流这只蝴蝶怎么也飞不起来。
她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忍住了想说的话,接过那根烟含在嘴里,目光少有的沉静。
时流凑上前替她点火。
打火机“啪”一声按开。
乔弦一只手圈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腾出来,食指与中指夹住烟尾,放入口中深吸了一口,灼烧的香气顿时溢满唇间,流走在五脏六腑中。
时流抽的烟有股奇异的果香,却又辛辣至极,这味道直冲颅内,整个人的灵魂都要被击溃似的飘荡起来。
她忍不住眯了眯眼,仔细品尝这酥麻的感觉。
香烟总能激起人的欲望,偶尔做爱的时候她也会想贪两口,但沉含之和阮宴不喜烟味,她就只能忍住。
唯一能和她合得来的,竟然是看起来最不该沾烟的时流。
时流看着她毫不掩饰的沉迷,心里砰砰跳了两下,他趁着女人手指抽离的瞬间,突然抬起头含住她的唇,来不及飘出的烟渡进他的口中,除却香烟本身的味道,还有一股缱绻的花香。
他们都夹着一根烟,火舌慢慢往指缝舔去,而他们慢慢舔对方的唇齿。
红舌不停交换进出,时而在口外交缠,时而闯进一个人嘴里舔弄。
时流只是挑弄她。
但是乔弦先用了力。
她身子重了几分,把身下的人压进沙发,脸埋下去,艳红的唇贴紧时流刚有些血色的唇,而后小舌不由分说地滑进他嘴里,从他的内壁一寸寸舔舐过去,高热的口腔内弥漫着尼古丁味道,却又带着丝丝甜意。
乔弦吸着他的舌尖,咂弄出声,涎液一股股搅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时流舒服地哼了声,因着女人肆意的吮吸,冰凉的四肢涌上阵阵暖意,灵魂却慢慢飘了出去。
他感觉自己飘忽在半空,心脏都要停止跳动,唯一鲜活的,是口中那段被女人卷住的舌。
他张着嘴任乔弦在自己身体里作恶,他能感受到这吻里不只有对他的疼惜,还有更多的,是她自己的痛楚。
视线描绘她微皱的眉和低垂的眼,一遍遍印刻在自己眼底。
直到两个人的舌头都酸了,他们才停止拥吻。
烟灰已经掉了大半,浑浊的粉末掉在皮质沙发上,是不该出现在这高级布料上的一块垃圾。
时流灰暗的双眼不知何时有了点神,双唇也充血发红,他看着乔弦,慎重地问她:
“姐姐,我现在是不是该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