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心整个人一下懵了,没听错吧?
几秒后才回过神,颤巍巍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是。”年轻皇帝冰冷道。
所有贵族也全都惊住,目光全聚在她身上,她瑟瑟发抖。
年轻皇帝举起手中的一柄雪亮匕首,就要飞向她,“去不去?”
简直天降横祸,可她只能硬着头皮迈开了步伐。白袍老头抓住引线的手随着她的靠近再次颤抖。
离白袍老头三步远时,她停住了。
她搞不懂为什么让她一个普通侍女应付这事,想拿她做垫被吗?炸弹被引爆的话她第一个被炸到。
“好死不如赖活着,”她突然开口,“我若是你,做死囚也比死了好。”
白袍老头居然回应了她,“我不会做死囚。”
她一下噎住。是啊,以他的气性宁可死也不会做死囚,当然,皇帝也不会让他活着。
“那,我求下情,”她转向年轻的皇帝,“陛下,给他一次机会吧,也许他真是被冤枉的呢。”
她的脑子一团乱麻,都不知道自己在乱说什么。
大殿里的气氛更凝重了。
年轻的皇帝忽然笑了笑,绿猫眼发出妖异诡谲的光,“可以啊。”
众人再次惊住,还有人惊奇地上下打量着她。
她也僵住,没想到这个少年居然会这样回答。
白袍老头显然也颇为震惊,盯住她一会儿又盯向皇帝。
年轻皇帝再次扬手,成群的盔甲卫兵从大殿如流水般迅速退去,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顿时松弛了很多。
就在所有人略放松,她也松口气时,大殿的每根圆柱后突现一道道瘦高黑影,拉起箭弦,电光火石之间,一根根长箭如暴风骤雨般射向白袍老头,一切发生得太快,没人能反应过来,包括白袍老头——他刚好扭头去看退下的卫兵,就被密密麻麻的箭雨射成了马蜂窝,鲜血如潮ii喷涌而出,他居然还强力回头看了一眼宝座上的美貌少年,艰难指着他,“你、你……”就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未被引爆的炸药包同时落在了地上。
摔坐在地的海心惊魂未定,忽然想起什么,她冲向不远处的一只花瓶,将瓶子里的水全倒在白袍老头身边的炸药包上,灭掉可能引爆的隐患。
见此情景,贵族们全都长吁一口气。
海心也松了一口气,不禁看向年轻皇帝,年轻的皇帝也恰巧看过来,两人的视线一下对上。
他的绿宝石眼睛依然如初见时那样,深藏星辰与大海,透出无法言说的神秘迷雾。
她有种陷进去的感觉,陷进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危险陷阱,永远爬不出来。
她吓得一激灵,连忙回神,他已看向另一边。
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晚上她在侍女们的寝室睡不着,翻来覆去影响了别人,只得披衣起身走出。
已近午夜,微凉的夏日的风吹来,她拢紧了身上长衣,从侧门走向大殿外。
住在山顶大殿就是有这种好处,时常可以登高望远。
四下几乎一片漆黑,偶尔几点星火是在王宫值夜人在走动。
“你相信今天舍利夫说的话吗?”一道微磁低哑的优雅声音从她身后猛地传来。
她被吓一跳,任谁在黑暗里突然听到声音都会吓一跳,转身蓦地睁大眼。
一袭黑色华袍的美貌少年皇帝在她身后,一个白衣侍女提着羊皮宫灯恭敬站不远处。
她连忙行礼,美貌少年笑了笑,半命令半抚慰道:“说吧。”
“是……假的吧?”她不得不开口。
“哦,为什么?”
“您……肯定是经过调查才断定他有罪。”她小心翼翼说道。
美貌少年又笑了,在宫灯微弱火光下一双眼睛透出诡谲与狡黠,“如果,我说的都是假的,他说的才是真的呢?”
她一下呆住,没敢说话。
美貌少年微微扬手,白衣侍女将羊皮宫灯放地上,恭敬退下。
大殿外只有他们两人,静得只剩下风声和草丛里低低的虫鸣。海心甚至还能听到宫灯火苗的嗤啦声。
“告诉你吧,阿姨,”美貌少年突然凑到她耳边,“我说的全是假的,都是唬弄人的,我只是想要那糟老头的命,所以就把别人做的都栽到他头上。”
海心一僵,告诉她这些干什么,嫌她命不够长?还有阿姨,她有这么老吗?
“阿姨,你觉得我做得如何?”美貌少年的微热呼吸仿佛隐秘的暧昧,近得几乎贴近她的脖子。
海心哪敢说话,只能连连点头。
美貌少年扬声大笑,打破了午夜的静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留言和支持~~
第4章
他是大笑着离开的,海心只是愣怔地看着羊皮宫灯的火苗在微微闪耀。
这晚过去后,所有暧昧就像没发生过一样。海心照常做大殿侍女,没有谁给她额外照顾。
他没有看上她嘛,她想。
她还差点儿以为他对她有意思。
可能,他觉得她只是有趣或和别人不一样,所以多聊了两句,他还叫她阿姨呢。自己向来多情,估计是想多了。
真的,她蛮多情的,前三世时男主多看她两眼,她就以为看上她了,谁知后来证明了她只是自作多情。
但不管怎么说,她这次能与男主接上头了,如果他是男主的话,不像前三世那样与男主隔得远。说句难听的,她连男主的屁都没闻到。
对了,他到底是不是男主,之前还有一个皇帝呢,也不知是不是真死了,系统也不提示她。好吧,系统一般不会出现,大部分时候需要她自己解决问题。
她再次开始她平静的大殿侍女生活。
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在政议会时充当花瓶的角色,散会后充当清洁工的角色,从早忙到晚,只有晚饭后一小时能小憩一下,之后还需再擦拭一下大殿的全部桌椅才能休息。如果晚上轮到她值班,还得守着大殿一整晚,虽说可以打瞌睡,但不能长时睡,因为大殿主管偶尔会巡视,发现她睡觉的话会扣钱。
其实她不明白值夜的意义是什么,反正殿外有侍卫,真要发生什么事她一弱女子能做什么?但祖传下来的宫训就是这样子,每处地方都必须有人通宵值夜。
年轻皇帝也搬了进来,他很勤奋,天不亮就起床锻炼身体,然后开政议会。会后还要批阅各类公文,一直忙到中午。午后休息两个小时,下午接见大臣或贵族,一般会持续到晚饭。晚饭后他又开始锻炼,之后还要上一些王室课程,直到午夜才能休息。
虽说她和皇帝同时待在大殿里,但她几乎没再见过皇帝。皇帝很忙,全年无休。皇帝的书房和寝间被一帮年轻漂亮的侍女严防死守,从不让任何“外敌入侵”,皇帝要是看上了哪个,只能从她们中选。
大殿侍女们偶尔离皇帝书房或寝间近了些都会遭到她们驱赶。
曾有大殿侍女跟她抱怨皇帝身边的侍女欺人太甚,“明明大殿是我们的地方,她们是外来的,却像上级一样命令我们。上次我只是抱着衣服从洗衣房回来,只不过离书房近了点,就被一个侍女大声喝斥。”
海心说道:“那有什么办法,你以后绕着走就行了。”
“若她们是侍女主管,那我认了,可她们的等级与我们是一样的。”
“想开点吧,”海心说道,“抱怨也没用。”
侍女仍愤愤不平,又嘀咕了几句才走开了。
几天后海心便听说了这个侍女被调到洗衣房的消息,谁都知道洗衣房的活儿是最重的,大家听说后都吸了口凉气,从此再无人在背后说小话。
海心也低头夹尾巴做人,不与皇帝的侍女正面冲突,甚至连正面相见都没有。她宁愿绕远路也不会路过皇帝书房和寝间。
但有句俗语叫祸从天上降,锅从天下掉。这日她也抱着一堆洗净的衣服回大殿,特地绕了远路,从另一条路到大殿的置衣间。
谁料离置衣间只有小段路时,被几个表情不善的漂亮侍女拦住。
“谁让你从这里走了?”一个高个子冷冷道。
“我……是去置衣间。”海心说道。
“不是有另一条路吗?”另一个浓妆艳抹侍女的语气更冷。
海心没好意思说那里离书房和寝殿太近,你们的意见会更大,而是立刻低头道:“是是,我现在立刻从那边走。”根据她多年混王宫的经验,装孙子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方法。
她抱着衣物就转身离开。
“瞧她那傻样!”
“傻乎乎的,真讨厌。”
身后传来这几个侍女毫不掩饰的嘲笑,海心就像没听见一样往前走,可走得过快,没留意刚洗过的地砖,脚下一滑,摔了个底朝天,衣物撒落一地,侍女们开心地大笑。
她满脸窘迫,来不及揉下扭疼的足踝就去拾衣物,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但她刚捡起两件衣服,笑声就突然消失,她诧异抬头,却是看见了走廊拐角的一袭银蓝长袍的年轻皇帝,袍袖和袍尾上点缀的珍珠和美丽宝石,光芒胜过墙壁上的宫灯火焰。
他的脸上满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
她越发狼狈地站起,想起什么,又连忙像其他侍女那样行礼,简直糗到了家。
他什么都没说,一脸平静地从她身边走过,几个侍女连忙跟走他身后。
走廊完全安静下来后,她坐在散落地上的衣服中哀声叹气。不是她想低眉顺眼做孙子,而是形势比人强,当你没有女主光环,孤身奋勇向前拼时,只能小心谨慎、唯唯喏喏地应对这些身份比你高的人。
也许有人会认为她没用,可逆天改命的又有几人?在没有高智商、情商、美貌的条件下,她的做法才是普通人的聪明做法。她如果在宫斗剧里意气用事,恐怕活不过前三集。
她又恢复了平静的日子。本来还担心那几个嚣张的来找事,比如被调回洗衣房,但什么事都没有。
可对她的管教突然严厉起来。大殿主管要她除了日常培训外还必须参加额外受训。额外受训是给一些可能不合格的侍女侍从准备的,若再测试不合格,就只能被淘汰了。
海心回过味来了,原来不是没有惩罚,而是被罚得更严重。已经不是被调到洗衣房的问题了,而是会被赶出宫外。
一想到这里,海心慌了神。前三世她都被赶出了宫,后来再也没能回宫。
她开始认认真真学习王宫的课程,日夜背诵《侍女守则》,“餐桌必须光洁发亮,餐具必须洗净鲜亮,抹布必须干净芬芳……”她惊奇地发现从前被自己忽略的一个小细节,比如第一世时她拿扫帚打扫落叶假装没看到皇帝,想迎面撞上引起他的注意,结果被赶出皇宫,而《侍女守则》里面有一行很容易被忽略的小字:“不能离高级别者太近,至少十步,否则视作亵渎,一律被赶出宫。”
她当年要是用心学习《守则》,定不会犯这个低级错误。而当年被赶出去时,她还以为是皇帝太傲骄。
微叹过后,她继续诵读,直到精疲力竭才作罢。
几天后,她参加了第一次测试,虽然刚刚合格,但她喜不自胜。大殿主管罕见地出现了,旁敲侧击了她那天所犯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