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心又怔了怔,“那,我能有什么合适的衣服出去吗?”
“没有。”厨房主管的回答简单明了,眼底掠过一丝嘲讽——一个厨房侍女还想穿什么衣服?
第6章
海心看了看自己的侍女服,无奈地走了出去。
如果是作为员工出现在宴厅,穿着侍女服无可厚非。可她是被特别接见,就有点怪怪的,而且这件侍女服还染着不少酒渍和无意中被蹭的面粉白。
她甚至来不及梳头。大半天的忙碌使她发髻凌乱,不少发丝落下,贴在脖子和耳后。
“你是怎么学会调酒和奶茶的?”铺满粉香金底墙纸的内室,穿着露肩拖曳薄纱长裙的艾米娜王妃饶有兴致地问。
“家父教的。”海心小心答道。
艾米娜王妃精美细致的五官光彩照人,一双剪水秋瞳和吹弹可破皮肤秒杀周围一众女人。
“那你家父现在在哪儿呢?”
“已经去世多年,”海心停一下又说,“家母也于去年去世。”其实这些不用她多说,她的档案在她入宫前就递了进去。当然,是系统为她做的假档案。
坐在艾米娜王妃右下方的一个珠光宝气的小美女突然问道:“你家里只有你一人会调酒吗?”
“是的。”海心恭敬回答。
小美女面露遗憾,“哦,我还准备要走你其他会调酒的兄弟姐妹呢,这酒太好喝了。”
“我父母只有我一个女儿。”海心小心回答。
小美女没提奶茶,是因为奶茶制作简单,海心暗自忖度以后怎么多开发不易被模仿的东西。
“那艾米娜姐姐,我以后能多来你这里尝尝美酒吗?”小美女又扭头问艾米娜。
艾米娜温柔回绝,“简妮,她是大殿的侍女。”言下之意,只有皇帝才能答应。
简妮,财务大臣的女儿?海心偷偷望去,难怪全身珠光宝气的,若不是艾米娜贵为王妃,戴的是王室的名贵珠宝,恐怕就被比下去了。
简妮嘟起了嘴,“那艾米娜姐姐为我向陛下求求情嘛。”
艾米娜微笑回应:“好。”
坐在左下方的一位纯白晚礼服端庄秀丽美女突然对简妮掩嘴笑,“你肯定不是为了喝酒去大殿,而是想见皇帝。”
众贵女笑出了声,显然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简妮的圆脸涨得通红,“哪儿,我就是为了品酒。”
端庄秀丽美女揶揄打趣,“就是为了见陛下也没关系。”
艾米娜王妃也笑了起来,“阿里娅说得没错,陛下这么英俊,就是为了见他也没关系啊。”
众女再次笑作一团。
阿里娅,新首相的女儿。海心暗暗又看向她和简妮,又偷看了一眼艾米娜,两个热门皇后人选,一个当红宠妃,居然能相处得这么和谐。海心经历的前三世就常常有后妃或美女为皇帝、皇太子大打出手之事,真的,当众打架。
大殿主管进来,行礼道:“艾米娜王妃,诸位贵女,舞会很快就要开始了。”
艾米娜王妃被一众贵女簇拥着,说说笑笑出了内室,最初被叫来的海心无人问津,已被遗忘在角落。
这里等级森严,即便高级侍女也是易被忽略的对象。
海心路过音乐飘荡、舞裙四起、酒香四溢的大殿时,忍不住站定在银色雕花大门旁。
一百盏水晶烛灯全被点燃,灯火通明,锃亮的马赛克地砖反射着晶莹剔透的光,圆形石柱上的金银饰品发出的光亮耀眼夺目,奢华至极。
二三十个白袍侍从排着长队,用金盘盛着各色美味食物端上长长的橡木餐桌,华服贵族们不时碰杯高笑。
其他贵族男女则在漂亮穹顶下的舞池跳舞,各种礼服交织,释放出靡丽暧昧的气息。
似曾相识的场景一世世地重演,海心感叹,她曾无数次想象自己成为晚宴舞会的主人,从灰姑娘变成大佬,但这次她不再幻想做主人,做脚踏实地的员工也挺好。
她释然一笑,转身洒脱离去。
但刚走两步就呆在原地,走廊上,年轻的美少年皇帝一袭镶嵌珠宝的黑袍,被侍卫侍从们环拥而来。
镶钻金镯在他的左右腕闪闪发光,比宴厅水晶灯还要吸引人。
海心慌忙退站一旁,恭敬行礼。
“她便是今晚的调酒师?”美少年皇帝貌似在问身边侍从,却又不需要回答,直接走向她,离三步远时停下。
他的唇畔笑容如玫瑰花般绽放,迷魅诱人,“我很满意,今晚的酒,想赏赏你,你想要什么?”
海心惊呆了,真的?想要钱,可以吗?
他的笑容愈发浓郁,低语调侃:“想好了再告诉我,阿姨。”
当皇帝一行的身影离开走廊进入宴厅时,她才回神。
她有种奇怪的感觉,皇帝似乎认识她,还与她相识很久了。虽说他们也算旧识,可之前说话不超过十句。
她曾帮过她,可他把她从洗衣房调到大殿已回报了这一饭之恩。
她又做了一个奇特的梦,在大殿,值夜班时。
第一世,她在王宫扫走廊、内外庭院、门廊,还得擦拭每根石柱的尘灰以及清扫每座喷泉,每天累得像狗一样,别说遇上男主了,连贵人都碰不上几个。一般贵族们到来前,像她这样的“底层”就必须退离。
忽然有一天,不知从哪儿跑来一只小白狗,通体雪白,唯独一双眼睛莹绿润泽,像绿宝石一样耀眼漂亮。小白狗躺在内庭院的草丛里一动不动,从早到晚。海心早就看见它,但一直忙于洒扫,没空过去看看。直到月亮升起,四面静谧,她才拖着大扫把走了过去。
这座内庭院地处储物塔楼,平时过来的人不多,因而小白狗躺了一天都无人注意。
她蹲下身,惊讶看到小白狗身下的草叶都沾染血迹。抱起小白狗,才发现它的小腹被割开一道小口子,两条后腿也都受伤。她偷偷将小白狗抱到一间很少有人来的柴房里,又去医药间谎称自己膝盖受伤取了止血绷带和药粉,为小白狗包扎伤口。
小白狗很乖巧,即使渐渐康复也不会四处乱跑,更不会乱吠,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躺着。她很惊讶,它哪像狗,完全像个乖巧的小孩子。
她有时开玩笑,“你是不是被坏人变成狗的小王子啊?要是的话我送你回去,让你指证坏人。”
小白狗也不说话,只是用粉舌舔了舔小鼻子。
她不着痕迹地打听过哪个贵族丢了狗,得到的全是否定答案。
她只得把它养着。
就这样养了一年,但小白狗始终没有长大,她怀疑它可能就是这种不会长大的品种,所以一直是小个子。可怜的小白狗,每次遇到大狗时就会迅速逃开、躲避、隐藏,实力相差实在太大了。
闲来无事时,她常会与小白狗聊天。
“我告诉你啊小白狗,天下的男人都是坏男人,尤其是条件稍微好一点的男人,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有权有势了不起吗,好吧,有时真了不起,可这会不会显得男人太庸俗了?”
“你别看我是清洁工,可我是个不一样的清洁工,我来这里是有任务的。我是灰姑娘,你懂吗?就是那种看起来只能做低等工作却能出人头地的姑娘。其实我不想靠男人翻身,不想攻克什么男主,我只是想赚钱,可这任务偏偏就是要我拿下男主才能有钱拿,我能怎么办呢,只能硬着头皮去干。”
“我今天好像碰瓷儿了。你知道什么叫碰瓷儿吗?就是用套路硬赖上一个人,让他出钱弥补损失。可我并不想他出钱,我只想他注意到我,我是灰姑娘,想拿下他……”
再后来,她被赶出王宫的那一天,哭得震天动地,一直在王宫的小侧门哭到天黑,才收拾散落在地的行李,同时又塞了点钱给门房的人,将柴房的小白狗带了出来,从此一起流落市井。
她和小白狗租住在王城的贫民窟最破旧的房子,对小白狗一如既往的好。但凡她有好吃的,首先就给小白狗,偶然从垃圾箱捡到一床破棉褥,也是在寒冬的晚上给小白狗盖上。她视小白狗为自己的亲人、伙伴和唯一的朋友,唯恐会失去它。
那段时间,她还会做离奇香艳的梦。晚上总有一个天使般迷人的美少年在她耳边温柔低语,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还会吻上她的嘴唇与脖子,告诉她,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美少年皮肤是那样的白,白得连在夜里都微微泛着莹润的白光,美得就像天上的神祇。
她爱他爱得窒息,几次都因窒息感过强而醒来,梦始终是梦,身边冷冷清清的,床下躺着仍在酣睡的小白狗。
就这样又过了半年,小白狗突然失踪了。
她四处寻找,可找不到半点踪迹,奇怪的是,美少年再也没有入梦来。
三个月后,衣衫褴褛的她在王城的大街小巷捡垃圾,正要过马路,一辆豪华黑色马车飞快驶过,差点与她撞上,所幸及时停住。
一个随从跳下车大声喝斥,几个带刀的壮汉也将她团团围住,她吓得瘫倒在地。一道似曾相识的迷人磁性男人声音从车内传来,制止随从对她喝斥,还让另一随从递给她一个沉甸甸的黑袋子。
第7章
她莫名惊诧。
回到破旧小屋,打开黑袋子,里面竟有十块金条,每块都很沉。
她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差点被撞还能得到一袋金条?
当天夜晚,她的小屋失火了。原来,她被赠金条一事不知怎的被传了出去,贫民窟的一帮小混混借着纵火来抢夺金条。
她差点被烧死,狼狈地逃了出去。
从此躲在王城的火葬场,靠拖运尸体过活。
没办法,她只能找到这样的工作。
之后又数次给以前在王宫认识的人递钱,希望回王宫,但未能如愿。
时间一天天过去,又过半年。偶然有一次,她走到大街上,看到所有人都在往一个方向跑。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一个路人。
“首相之子结婚,都去看热闹。”路人捏着鼻子远离几步,她身上隐透着尸身的腐烂气味。
这是一场盛大婚礼,几辆豪华白色马车先后驶来,大批的侍卫形成人墙阻拦前来看热闹的人群。
成千上万枚喜糖被撒落在地,人们疯狂哄抢。在这个物资匮乏的蛮荒大陆,糖果对穷人来说就像珍宝。
她也拾到了一枚,粉色糖果纸包裹着的奶白蜜糖,入口即化。
甜蜜的滋味儿还没来得及沁入喉管,她就看到了从豪华白色马车下来的新郎和新娘。
金色的午后阳光下,新郎一袭贵气雪色长袍,与他的白皮肤相互辉映,仿佛全身泛着微微莹润的白光,灿若星辰,美似神祇。
她刹那震惊,那不就是她梦中的美少年?滑入喉管的甜蜜滋味顿化苦味,又看到他绿宝石般美丽深沉的眼睛,她仿佛明白什么,又仿若什么都不明白。
跌跌撞撞地离开,她回到出租屋大哭一场,边哭边说:“你从来不欠我什么,从来不欠……”
不久她听说了首相之子正式荣登首相之位之事。
再后来,五年期满,离开之前,又听说首相之子似乎把病倒的君王当成傀儡,自己为幕后之王之事……
“醒醒,海心,快醒醒!”
有人用力摇晃她的肩膀,海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什么事?”
“什么事?你都快睡过头了,再过一刻钟就要点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