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偶尔也会发觉,自时疏到来以后,时间似乎开始变得极快,在这短暂飞速且不可逆转的时光里,她开始越发渴望看到他,开始怀念着辅导时偶尔擦过的他的指尖,想要触碰到那个人的肌肤,从身到心,目光如贪婪的野兽,渴求着他的心与灵魂下的形状。
在这样的心情中,期末考试如约到来,考完后的季夏将书包一丢,吵吵闹闹着便要拉傅星玫去商业街新开的一家清吧看一看。
拗不过她,傅星玫只好一边应着一边给阮菱发消息,让她不必等自己回家吃饭了,商业街在慕华临街,每到周五总能成为高中生最密集的地方,清吧开在这里其实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
或许是招牌打响了些,当两人来到那所名为“慕”的清吧时,里面已经人头攒动,昏黄色的暧昧灯光直泻而下,隐约能够听到驻唱歌手在台上拨动木吉他哼唱着民谣的歌声,混着台下并不嘈杂的细细碎碎的小声交谈,让傅星玫紧绷的身体短暂放松了下来。
找到一个并不显眼的角落,季夏捻着酒单愁眉苦脸,最后还是点了一杯无酒精的果味饮料和一些小吃,然后嘴里念叨着“来清吧不能喝酒就是浪费”,将单子递给了傅星玫。
“要不要尝试一下mojito?”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嗓音自头顶传来,两人皆一愣,下意识抬头向声源处望去,时疏正站在旁边含笑望着她们,看方向似乎是要朝吧台的方向走,他仍旧是今日监考时的搭配,浅蓝色的休闲衬衫,同色牛仔裤,脚下搭配一双白色板鞋,那双眉眼被灯光熏染得温润,让傅星玫蓦地想起那一次在商场外碰到时疏时的场景。
一眼万年,似乎便是如此。
“时老师?好巧,你也来了?”季夏最先反应过来,站起身走到时疏旁边交谈,傅星玫缩在位置上没有动,却仍能感受到来自那人的目光时有时无地转向她,如带着毒药的温柔刀,一下一下刻在她的心头上,让她忽然觉得有些蚀骨。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傅星玫掐了掐手心,她不傻,两人之间极其明显的越界行为她怎么可能感受不到,若是真有一见钟情见色起意,那么她也应该有着正确的自我认知,时疏这种人不适合她,他太过扑朔迷离,全身上下藏满了秘密,而她向来无法抗拒这种人的存在,同样也无法拿捏。
正准备跟季夏道别说想要先走一步,就被季夏兴奋的神色堵住了嘴:“星星!你猜这家店是谁开的?”
“时老师?”傅星玫皱了皱眉,潜意识里只觉得这个想法不太靠谱。
“不是!是时老师的朋友开的,他觉得很巧,说这次一定要请我们喝一杯,而且,”季夏环顾四周瞧了瞧,见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探身凑到傅星玫耳边小声道:“他的朋友也长得可帅了,叫顾言,和时老师一起从帝都过来的。”
“这么短的时间里打听到了这么多,夏夏啊夏夏,但凡你把这个功力用在背生物上,也不至于每次被老陈提问的时候都一头雾水了,”傅星玫失笑,余光瞥见时疏正与一位端着托盘同样年轻的男人朝这边走,所及之处总能听到女性小声的议论声。
是真的足够招蜂引蝶了,傅星玫垂眸不语。
视野之中出现了那双熟悉的板鞋,再故意装作视而不见就有些不礼貌了,傅星玫抬起眸,对上他,那双杏眸干净澄澈到让人禁不住升起一股贪念,想要透过那双眸子看到更深的欲与媚,它们是本不该存在于这具身体上的一部分。
手边被放了一只小巧的酒杯,液体随着酒杯落桌而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时疏没开口,只是淡淡望着她,暖色的灯光下,那双初进门时温润的眉眼此时化成了利刃,让傅星玫忍不住轻轻攥了攥放在桌子上的手。
杯中的酒在他的注视下一饮而尽,傅星玫侧头看去,季夏与顾言聊得正欢,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暗潮汹涌,吞入胃中的酒由于没有食物打底,此时有些火辣辣的烈,连带着酒精上头也在一瞬间。
傅星玫没喝过酒,这是在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时时疏的第一反应,看着面前少女白皙的脸颊上渐渐堆起一片红晕,他眸子暗了暗,抬步朝顾言走去,低声交代了几句,声音不大,却是顾言身边的季夏刚好能够听到的音量。
见季夏朝自己看过来,傅星玫朝她小幅度挥了手,笑意里也熏上了些醉意。
“星星醉了,我得把她送回去,”季夏开口,刚要起身就被顾言按了下去,一抬头,便见时疏正看着她,眸里含着认真:“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负责将她送回家,毕竟她醉酒很大原因在我,没有事先问清她的酒量是我的疏忽。”
“可是.......”季夏还想说什么,就被顾言打断了:“不如这样,等她回到家以后跟你打一通视频通话,这样简单直接,你也能知道时疏到底有没有将她安全送到家,况且,”顾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现在已经有些晚了,你应该也清楚你们两个女孩子独自走夜路有多危险吧?”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季夏始终不放心,思来想去也找到不到什么合适的折中办法,只好妥协,并在对傅星玫千叮咛万嘱咐回到家一定要给她打视频电话后才放行。
将傅星玫带上车,时疏没有启动发动机,窗外的店铺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忽明忽暗,让傅星玫忍不住抬手去临摹他的眉眼,那张她无数次日思夜想,渴望触碰到的脸,竟然只能借着醉意与酒精的催发进行光明正大的打量与抚摸。
“星玫,知道我是谁么?”没有制止她越距的举动,时疏只是浅浅开口,那双漆黑的眸直直地盯着她,如被梦魇蛊惑一般,她轻声道:“知道,时老师。”
杏眸里半是清明半是迷醉,时疏忽然有些分不清她究竟是真的醉了还是仅仅只是一时醉意上了头,实际上本身还是清醒的。
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又开口:“那么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知道,”意料之中的回答。
“星玫,让季夏送你回去吧,”时疏叹了口气,正欲解开安全带,却被旁边的小姑娘先一步压住,扑了满怀。
她说:“不要。”
少女的身体是柔软温热的,褪去校服的她今天穿了一身宝蓝色纱裙来考试,衣料上带着点洗衣液的薰衣草的气息,充溢着他的鼻腔,让他忽然觉得,她的嗓音里是带着酒香的,不然怎么会连带着让他这个未沾一滴酒的人刹那间昏了头脑。
这次的距离如那次一般微妙,时疏闭了闭眼,扶着她的腰防止她滑落摔倒在地,内心做着最后的挣扎:“星星,听话,下去。”
短短六个字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戳到了傅星玫,她赌气一般的别过头:“不要,你别想赶我走。”
“那么......虽然这么说很不负责任,但是为了你的未来着想,就姑且当作今晚我们两人都喝醉了吧,这个晚上过后,忘了好不好?”
这段话颇有些渣男语录的味道了,傅星玫想,抿了抿唇,她看向他:“如果我忘不了呢?”
“那么就给我发消息,”时疏开口:“我们一起商量解决方案。”
解决什么?解决掉她对他的喜欢吗?还是说他仅仅只是将今晚当作他这近叁十年来的笑话,傅星玫盯着他,眼角微微发红,轻蹙眉头,却倔强地将快要溢出的眼泪憋了回去,然后如同惩罚一般,狠狠吻上了他的唇。
这是你欠我的,她说,时疏,你这辈子别想甩掉我。
他的唇很薄,带着微微的凉意,接受着她毫无章法的吻。
似乎是被她折腾到了极限,她隐隐听到他唇齿间呼出的长叹,如羽毛一般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心尖上。
他说:“星星,不是这么接吻的。”
她不知道这十几年以来时疏究竟谈过几任女朋友,抑或是说她究竟有没有作为一个她最为厌恶的第叁者,破坏他的家庭她也无从而知,可是他的吻似乎带着些魔力,引诱着她深入,让她只想坠入这片撒旦之网。
长舌直入,在她小小的口腔里搅得天翻地覆,他用着收敛却带了些狠戾的力度吮吸着她的小舌,娴熟的技巧挑逗着她从上至下的所有神经,傅星玫被他吻得有些喘不过气,稍稍用力没能推开,反而被他按在怀里越发深入,只是那双手仍旧极其克制地覆在她的腰间不肯越距一步,所及之处一片火烧火燎。
察觉到怀里的小姑娘几近窒息,时疏这才作罢,双唇分离时,中间牵出的一串银涎淫靡至极,饶是傅星玫再怎么主动,终究也抵不住小女孩容易害羞的心理,喘息之时瞬间红了脸。
“刚刚那副想把我吃了的冲劲儿呢,”时疏轻笑,将化成了一滩水的女孩子向怀里带了带,便见她瞪着一双美目瞅着他。
一直以来建立起的成熟冷静的形象终于轰然崩塌,强烈的反差感难得让时疏感觉到自己是在与一个小自己12岁的女孩子交流,而不是那个裹着厚厚的茧,将伪装作为保护伞覆盖在外表的小大人。
即使在这段时间的交流里,她的早熟,她的通透,她的从容早已无时不刻提醒着他,这个女孩子与班上的其他学生有着截然相反的性情,特立独行到吸引住了他的目光,忍不住想要将目光更多地聚焦在这个女孩子身上。他喜欢看她思考时放空的表情,看书时沉静的气场,待人接物疏离却恰到好处,这样的她宛如散发着香气的魔药,你永远不知道打开的下一秒,她又会为你带上怎样一副面具。
这种难得的失控感令他恐慌,一直努力维持的平静却在今天晚上因为一个吻就此撕裂,露出了它真实的一面,让他不得不开始正视自己真实的想法。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这种悖德的念头,时疏很清楚,只是他不愿承认,在当下这个社会里,违背社会准则的关系都会被定义为异类与怪物,而他身为一位教书育人的老师,破坏准则对自己的学生起了莫名的邪念,这在他的认知中是极其荒谬却疯狂到让他想要索取更多的存在。
“我先把你送回家,对于我们的关系,如果你想谈,这个暑假的任何一天,你都可以给我发消息,”时疏锁好车门,将车启动起来,余光里瞥见傅星玫望向窗外一声不吭,忍不住开口:“在想什么?”
“在想你会不会觉得我疯了,以及你为什么这么轻易便依了我,正常人的正常状态下,你不是应该直接将我丢到车外,让我好好冷静一下么,”傅星玫眸里的情绪看不分明,没了被挑逗出的情绪在,连声音也变得浅了起来。
她又恢复到了平日里那副淡漠的模样。
时疏其实偶然撞见过其他学生背后讽刺她这副“装”出的模样,说她假清高,言语里满是讥讽,他走上前去驱散了那些带着恶意的言论,却也知道,傅星玫其实并不适合这里,她的清冷并非故作姿态,而是堆积起她的眼界,见识与谈吐的东西让她比同龄人见识到了更为复杂的人性。
比起这座小县城,她更适合前往大城市深造,前提是,她要有通往那座城市的车票。
“我们都是同一类人,”时疏的嗓音被夜风吹得支离破碎,透着一股寒意。
他们其实都一样,反骨,孤傲,且凉薄。
算是中秋加更啦,宝贝们中秋节快乐,记得吃月饼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