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杠十的那位脸皮就比较厚。
牛牧歌胳膊肘暗戳戳捣陈倩云:“再来一把,就带带我呗。”
陈倩云皮笑肉不笑地回盯他,“带你上去干嘛?继续坑别人吗?我还是做点好事积积德吧。”
牛牧歌:“……”
他只好也默默收起手机,转身拿了小个马扎,坐在了唐雪柳旁边。
唐雪柳抬头,两人相视一眼,同时笑了。
“你也游戏黑洞啊。”
牛牧歌:“唉,手不听使唤,没办法。”他拿了一枝尤加利叶:“这个到底怎么弄,教教我。”
“你倒过来试试。”
牛牧歌倒过来,手下一使劲,眨眼间只剩光秃秃的一根杆。
“你手劲是真的大。”唐雪柳哭笑不得:“尤加利叶尤加利叶,叶子撸完了还怎么用。”
他拿了几扎配草给牛牧歌:“你摘它们的叶子。干枯的,发黄的,都摘掉。”
“好嘞。”牛牧歌虽然被人嫌弃游戏技术了,但心情意外地不错。唐雪柳终于有一方面和他差不多了。
他很听话的拿起了一根黄莺草,说:“终于看见个你不擅长的了。”
唐雪柳这会儿已经忘了要维持清冷的美男形象,他傻乎乎笑着,“我从小就不太会玩游戏。你呢,不打游戏都玩什么?”
“打篮球呗,几乎不玩网游。手机上也就下下象棋什么的。”
“怎么不早说!”唐雪柳惊喜道:“我还不知道你会下象棋呢,来来来,战两把。”
牛牧歌立马撂下黄莺草掏出手机,“那必须大战三百回合,牛家村咔啦沟帮脖子湾第一,正式接受你的挑战!”
“哈哈哈哈……什么鬼。那我……榆城市南翁区响柳街126号第一,正式接受你的挑战。”
十分钟后,帮脖子湾第一惜败于响柳街第一。
牛牧歌不服,俩人再战。
“你象棋跟谁学的?”唐雪柳看着棋盘,由衷赞道:“这老辣的攻法有点东西。”
“那你开玩笑。我太爷爷当年可能一战九。”
“哇。”唐雪柳双眼亮晶晶的,“车轮战吗?”
“差不多。”牛牧歌语气相当自豪,提起老人家来一下打开了话匣子。
他出生那年,老人家身体还很硬朗。那时候他们家还是养牛大户,家里其他人整天忙二百头牛的事,他和姐姐牛清濯自然就由老人照看。
老人稀罕他姐弟俩,走哪都手里拖一个,背上背一个。外出放牛时,总会挑一块平整背风的草地将他俩安置好,然后给他们吊着嗓子唱古老的歌谣,讲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
牛牧歌在老人的背上长到七岁,刚学会和满月的牛崽子们顶角,摔跤,他们就举家搬迁到了镇上。
唯有老人留在了村庄。
镇上离牛家村十公里远,七岁的牛牧歌走了不到一公里脚上就磨出了血泡。他坐在大树下哭啊哭,哭够了回家,正好赶上饭点。
一家人在新开的牛肉铺子里忙活,心大的爹娘竟然没人发现他丢了一个多小时。只有刚上四年级的牛清濯凑他耳边说:“你是不是去找太爷爷了?”
牛牧歌一听见“太爷爷”三个字,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淌。
“嗯嗯。”他憋着小嘴连连点头,“想太爷爷。”
“那你光靠走可不行,你得有辆自行车。”牛清濯小算盘打得啪啪响,“你去跟爸妈说,你想要辆自行车。”
牛牧歌乐颠颠去了,然后被一家之主崔女士,拿着鸡毛掸胖揍了一顿,又嗷嗷嗷哭着回来了。
牛清濯美梦破碎,看他哭心烦,拿铅笔戳破他鼻涕泡崩他一脸,又捂着肚子笑:“你可别哭了,哭解决不了问题,赶紧好好吃饭长大吧,长大了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牛牧歌把这话记心里,每天都好好吃饭。
没过几天,门口出现了一道驼背的身影。
老人拄着拐杖,早上五点出发,下午两点才到镇上,累得满身是汗,兜里揣的几颗大白兔奶糖,都被快要大太阳热化了。
在镇上暂住两天,到了要回去的时候,牛牧歌就抱着老人的腿哭。一家人只好等他晚上睡熟了,崔女士才开着拉肉的三蹦子将老人送回去。
“太爷爷为什么一定要回去?”牛牧歌缠着牛清濯不停地问,“为什么不留下来和我们住一起?”
当时已显露金句女王潜质的牛清濯沉思半晌,推推眼镜,告诉他:“因为太爷爷的根在那,那里必须有他必须要回去的理由。懂吗?”
牛牧歌摇头。
牛清濯摸着他的圆脑壳,语重心长道:“你还小,等长大了一切就都懂了。”
于是牛牧歌就开始急切地盼望着长大。
他盼啊盼,盼到一米六,盼到第一辆自行车,盼到放寒暑假,盼到上初二的那个秋天,就不盼了。
意外地,那个冷冽的深秋他并没有掉太多眼泪。他觉得他老姐说得对,太爷爷只是换了种方式存在。
他雷打不动的生物钟,自律性,极强的行动力,热情乐观的脾性。牛清濯的豁达,懂事,这些影响他们一生的习惯与品质,都是太爷爷培养出来的。
“还有我和我老姐的名字,能代他老人家伴我们一生呢。”讲故事的人停声了,听故事的人却久久不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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