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妃这一番紧张御前奏对一般的情形,自然又落在内命妇眼中,不免都觉得贵妃实在气势压人。
姜恒也就不说话了,只朝着坐的最靠前的十三十四福晋眨眼笑笑:看见了吗?我不和气还好些,一旦想对熹妃‘客气’些,只会起到反效果。
两位福晋也无奈。
她们也都在王府多年,其实最开始提醒姜恒的时候,也未必没看出熹妃的过分小心和敬畏。只是觉得再这样下去几年,只怕会做实了贵妃震慑嫔妃,早些想个法保全名声才是。
那日中元,姜恒依旧悠哉哉看完了一日戏。
熹妃所做之事,在姜恒眼里,也正如台上的一场戏一样。
她写好了剧本。
在剧本里,熹妃本人是美强惨是暂时蛰伏卧薪尝胆的主角,而姜恒则要负责演那个跋扈贵妃,将来会被主角正义拿下的反派。
不管姜恒愿不愿意,反正熹妃是把这个角色分给她了。
哪怕姜恒极少与她说话,且已经明显露出看破熹妃意图,不愿给她搭戏的意思,熹妃也不在乎。
她也不需要姜恒跟她对话,只要两人一齐露面,姜恒坐在那就是她的‘工具人’,不妨碍熹妃对她演毕恭毕敬的戏码。
正如今日。
姜恒对着熹妃的道喜只是点了点头,而熹妃却继续恭敬道:“臣妾这十来日抄了十遍《药师本愿功德经》为四公主祈福,已经送去中正殿佛前了,万幸公主种痘平安。”
见熹妃垂眸似乎不敢正视自己的样子,姜恒不由笑了:“熹妃有心了。我原也要抄几遍药师经的,偏生中正殿师傅说,不抄也罢了,若是抄,必得九十九篇药师经文一起烧了才更灵验。”
姜恒表示:会抄你就多少点。既然想做出卧薪尝胆的样子,就做到位,多吃几个苦胆才不辜负人设。
熹妃闻言脸色不由一僵,百遍药师经文可就是几十万字啊!
贵妃这意思还等着焚了去,那就必要近期抄完。贵妃这是顺着自己的话,硬是给自己派了一项沉重的体力活。只是近期人设立在这里,熹妃也不能不接口,只恭敬道:“既如此,臣妾就回去补足剩下的篇数,一起送去中正殿。”
姜恒见她应了,就轻描淡写道了句:“辛苦。”
然后就转头去跟裕妃说家常了:“听说吴扎库氏的阿玛调回京城了。”
裕妃提起此事就高兴:“也才好了,原还担心后年大婚的时候弘昼这岳父不在京中。”
去岁给弘历指婚后,皇上又给弘昼指了吴扎库氏为福晋。
而熹妃听二人说起这件事,扎心的恨不得把耳朵关上:吴扎库氏的阿玛也是一旗副都统!要只以身份算,弘时的岳父蒙古郡王倒是最高的,反而弘历的婚事,原是他们母子寄予厚望的一场婚事,只指了个佐领之女为福晋。
要不是乌拉那拉氏有个拿得出手的好姓氏,熹妃更要抑郁了。
众妃嫔在钟粹宫坐了一会儿,集体喝了茶,贡眉才出来道:“各位娘娘小主们请回吧,娘娘今儿还未好全。”又单独道:“还请贵妃娘娘留一留。”
其余嫔妃告退出来。裕妃见熹妃离开的背影,不由摇了摇头:她们相识二十年了。可这一年熹妃在搞什么,她真是有点看不懂了。
上回皇上来咸福宫探望她,还随口似的说起:“听说近来熹妃对贵妃格外恭敬?”
裕妃不知如何回答,半晌后只好来了句废话文学:“宫中位份高低不同,贵妃虽年轻,但臣妾们对贵妃都很敬重。”
之后皇上倒也没再提起,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裕妃觉得好累,进宫多年后,这个宫里的情形她却越来越看不懂了。
卧在床上的皇后,手里拿了一只极简约的绒花。
姜恒进门请安后,皇后就拿给她看:“瞧,敏敏今儿一早来送给本宫的,说是既然那朝冠太沉压的本宫难受,就跟弟弟一起贴了一只很轻的绒花。”
姜恒还真不知道女儿给皇后做了绒花。敏敏有很多玩具,也有好几张手工桌,她每天玩什么姜恒已经很少干涉,此时只笑道:“怪道她一早要出门呢。”姜恒还以为敏敏好久不见天鹅和几条皇上的爱犬,才早早出门去了。
待姜恒离开后,贡眉才道:“奴婢瞧着,贵妃娘娘真不知情。”
皇后低头转着手里这朵花:“可见本宫这些年没有白疼爱公主。”再抬头轻声喃喃:“也算没看错贵妃吧。”可见她私下行事与表面上一样,并不禁自己的女儿亲近她这位皇额娘。
待到皇上来探望皇后病况时,皇后便将这朵绒花给皇上看。
之后忽然看定皇上道:“臣妾这个病,只怕以后多得是要贵妃代掌宫务的时候——不如皇上将贵妃册为皇贵妃,也就更名正言顺了。”
皇后说这句话,是反复掂量过的。
若说第一次骤然晕过去,她还有要强的心思,那么第二次不过主持个重阳祭祀,就让她再次病倒,令皇后心灰意冷。
她的余生,或许只能跟废物一样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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