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想着一边在永和宫当差,一边与景仁宫不断了联络,将来甭管哪一位娘娘的儿子最后登基,她都是妥妥赢家,那心态美的就像是两宫都是给她打工的一般。
永和宫。
“娘娘想选哪一个去给熹妃娘娘‘通风报信’呢?”
秋雾请娘娘最后拿定主意,她好去办。
姜恒提笔圈了人名。秋雾不由问道:“娘娘,秋杏从前是从未主动跟熹妃处联络过的。”
“那很好,就是她了。”
“秋杏姐姐,秋雪姑姑让我给你送这五日算账的银钱。”秋杏从秀秀手里接过两吊钱,温和道:“快进来。”
秀秀跟着她进门,递上一张待签字的表格,请秋杏签字确认自己收到了钱,以及收到的钱数目没有问题。
秋杏边签字边道:“吃点点心再走。”
秀秀就托了托手肘上挎着的小篮子:“多谢秋杏姐姐,但我还有三个姐姐的银钱要送呢,这就走了。”
秋杏笑着摸摸她的发辫:“你倒是勤快不躲懒,怪道从娘娘到秋雪姐姐都喜欢你。”又道:“瞧着你跟着娘娘后长高了不少,脸儿也圆了。”
秀秀因来回跑着送钱,脸儿红扑扑的,闻言立刻大力点头:“自打到了永和宫,我过得可好了!”说着又挥了挥手才提着小篮子跑开了。
秋杏看着她的背影,羡慕极了。
秀秀虽然还小,如今的等级也不如她,却是干干净净到这宫里来的。
可自己不是。
当年她在针工局过得很苦,带她的嬷嬷是出了名的心窄刻薄,常克扣她的月钱不说,还动不动拿针戳她撒闲气。
她亲爹算是个读书人,进宫前她就认得百十来字。于是在听说得宠的信贵人升信嫔,宫里要补人,且敬事房里透出消息来,永和宫专要会认点字儿的人后,秋杏就动了心。
只是她没有钱去贿赂那腰包鼓鼓,二三两银子根本看不上的敬事房张大管事。
直到有一位叫冬青的姑姑来寻她,给了她一包银锞子,足足有三十两说让她先用着以后再还。彼时秋杏只以为冬青是宫里那些私下放贷的大宫女,就依着冬青的话写了欠条画了押。想着她若是进了主位娘娘宫里,总能把这几十两银子挣回来。就算不能,据说永和宫吃喝最好,起码也不用挨饿做活也不用被针戳了。
她如愿进了永和宫,因信嫔娘娘有孕生下公主,永和宫内赏赐不断,不到两年的功夫,她就攒够了这三十两。
那天秋杏很高兴的拿着三十五两银子私下去寻冬青,想着五两银子的利钱怎么也够了。
然而她却发现,冬青要的不是钱。
她只是捏着那一张她画押的欠条,让她回永和宫好生当差。
秋杏才恍然,自己当年画的押哪里是借钱,根本是卖命!
这些年,秋杏是宫里最期盼永和宫和景仁宫交好的人了,她天真想着,要是两宫交好,自己就什么都不用做。
然而事与愿违,如今宫里谁都知道永和宫和景仁宫的隔阂。秋杏简直痛苦死了:为什么贵妃娘娘和熹妃,不能像跟裕妃娘娘似的和睦呢?
当然她心底也知道答案,大约裕妃娘娘从一开始就不会做出在永和宫埋下钉子的举动,所以自家娘娘才会跟她亲近些。
没错,自家娘娘。
秋杏是把永和宫当成自己家的,跟现在的秀秀一样。
且如今她在永和宫已经呆了六年,在二等宫女里也是出类拔萃的,娘娘知道她是从针工局出来的,还将永和宫的缎库交给她管。衣料在宫里就是银子的另一种形式,娘娘肯让她管着缎库,连内务府每季发的衣料份例也都归她去领,去验,可见是看好器重她的。
她想在永和宫一直待下去。
可离贵妃娘娘越近,秋杏越痛苦的发现,娘娘虽是个脾性很好,从不会动辄体罚打骂宫人的主子,可也是个很有界限感的人,娘娘把自己的永和宫当成一个不容侵犯的家。
可秋杏自知是这个家里的异类。
这一年来,随着贵妃与熹妃越发明显的不合,秋杏做噩梦的频率翻倍增加。她梦见娘娘失望厌恶的神色,也梦见慎刑司的暗室……
秋杏目送秀秀的身影消失,回来将两吊钱放到匣子里。
如今她有了多于三十两许多倍的钱,可又有什么用呢。
次日秋杏忙了一个白日,忙着登记出库的衣料:娘娘要给公主和阿哥多做几件冬衣,小孩子长得快,娘娘每季都要多做些大点的衣裳预备着。
直到用过旁人给她留的晚饭,秋杏才踏着月色回到自己屋里:今晚她同屋的宫女当值,她自己独住,那或许能睡个好觉。
心里有秘密的人,总是怕睡梦中也泄露了。
她进屋的瞬间,却见桌前的灯烛亮了起来。
看清点亮灯烛的人后,秋杏牙齿立刻打颤,差点没忍住转身就跑。
只见慎刑司副主事引桥正坐在她桌旁,脸上笑眯眯的,手上还拿了根挑灯芯儿用的银钗。
引桥将拨过火的银钗头轻轻吹了吹,然后漫不经心插回发中,对秋杏道:“关门进来,咱们有一整夜的时间可以聊聊。”
秋杏根本挪不动手脚去栓门,只颤着声音道:“引桥姑娘……”
外人如今见了引桥,要称呼一声副主事,可永和宫都是跟着秋雪叫引桥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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