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此话何意?将军忙与不忙与我又有何干?您可不要什么帽子都往我身上扣,污言秽语我受得,将军眼睛可不揉沙子。”
“……”陈映雪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连双之前唯唯诺诺,无论她和瑶儿怎么冷嘲热讽都浑不在意,像聋了一般,今日怎么这般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
第18章 上门
对于连双的顶撞陈氏十分诧异,她心里想连双样貌是装的,难道性子也是装的?那这个女人心思可太深了。隐忍多日,如今仗着救了陆崇的恩情便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其实陈映雪真的是想多了,连双纯属是心里憋着气,因为她不知道陆崇何时拿她开刀,索性就不在委曲自己,反正这三人对她也没什么好心。
自以为了解真相的陈映雪气得不轻,她压着火气好声好气道:“瞧我没把话说明白,将军为了抓伤你的刺客一直在外头忙着,咱们就不要事事劳烦他了。”
“不请将军也可以,姨母说说表妹打坏了御赐茶盏该怎么办?这套茶盏本是四个一套,少说也得四百两,如今碎了一个,另外三个便没价值了,所以姨母打算陪多少银子?”
“什么?四百两?”赵琪瑶炸了,“你怎么不去抢?这破茶杯要四百两?”
连双心想我就是在抢,你还得给,今日就让他们把之前吞了她的月钱全都吐出来。
陈映雪终于忍不下去了,她冷声道:“不要以为你救了我外甥便可以为所欲为,我若将此事告诉我姐姐,你讨不到好处,说不定还得把你赶出去,马上要到年节了,你也不想流浪街头吧。”
“夫人说的是。”连双点头,陈映雪刚松一口气便听她又道:“那便将母亲请过来吧,让她看看姨母是如何在我房里作威作福。”
怎么油盐不进呢,她那个姐姐万事不管,最听儿子的话,而陆崇本就对他们不冷不热,只要忍到陆崇离开,陈凝雪便任她拿捏,所以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能让陆崇知道他们与连双产生嫌隙。
陈映雪又将话软下来:“你母亲忙着伺候佛祖哪有空管这些琐事,再说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为了点银子闹不不愉快呢。”
笑眯眯道:“那就看在大家亲戚一场的份上,给表妹算个亲情价二百两,姨母,您看我多么有诚意,您若在推脱可就没把我当亲戚了。”
“你……”饶是陈映雪脾气再好,此时也恼了,“连双,我劝你见好就收,别得寸进尺。我好歹是陆崇的姨母,你算什么东西,真要闹起来,你以为你能讨什么好处。”
“我没想过从姨母这讨好处,只是拿回我应得的罢了。”连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陈映雪,“既然姨母认为是我的不对,那就请大哥和母亲来吧。”
赵家母子三人在将军府的事,连双早就听连个丫鬟说了。她就不信陈映雪敢让陆崇知道他们来梧桐院闹。
“二表嫂消消气。”见谈不拢,赵文成出来圆场,“是我妹妹莽撞了,你说的对,都是一家人何必斤斤计较,不就是两百两嘛,我替瑶儿给了。”他从袖口里拿出一张银票,刚好两百两。
这可是刚刚从母亲那要来的,还没捂热乎呢就要送出去,不过想到将来自己能得到的更多,赵文成立刻就不心疼了。
连双示意灵冬接过银票,“姨母无事便请回吧,我累了,要休息。”
赵琪瑶与陈氏两人狠狠瞪了连双一眼转身就走,赵文成还想往床边凑,被灵雨张开双臂拦住,“表少爷请回吧,我们少夫人要休息了。”
赵文成只好隔着灵雨对床上的连双道:“二表嫂好好休息,改日再来看你。”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房间。
走出梧桐院,赵琪瑶气愤道:“早知道就不来了,还白白搭进去二百两银子,哥你为什么要给他啊,那明明就是普通茶盏,只要把茶杯拿到大表哥和姨母面前,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表哥对我们颇有不满,连双又是为了救他受伤,若是这个时候得罪连双,不管谁的错都是我们的不对。”赵文成安慰赵琪瑶,“妹妹放心,今后她的东西都是咱们的,今日给出去的日后让她加倍还回来。”
“哥,你什么意思?”赵琪瑶不解,“她的东西怎么会是我们的?”
赵文成嘴角啃着笑并未作答,一个没有倚仗的寡妇只要他稍微用些手段人就是他的囊中物。
想到此,赵文成便是一阵激动,若是得了这个人,那她的东西不就都是自己的了吗?陛下赏赐的物件都是无价之宝啊。
送走了三个讨厌的人,灵雨崇拜地看着连双,“少夫人你可真厉害。”
旁人不知灵雨最清楚,那套茶盏是她打扫库房时从角落里翻出来的,而且碎了三个,就剩下这么一个完好的没舍得扔就拿屋里用了,顶多值几两银子。
“是他们自己心虚。”一个杯子讹了两百两,值了,连双将银票放到枕下,她打了个哈气往下挪身子,整个人缩进被窝里。
这次受伤着实伤了元气,久坐一会儿便觉得身体疲乏,连双打算睡一会儿。就听去送客的灵冬小跑着回来,“少夫人!你爹来了!”
连双愣了一下,然后忽地做起身,由于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疼的她眼泪都掉下来了。
忍着疼,连双艰难地开口:“你说谁?我爹?你没听错?”
“没错,他说他叫连成仁,是二少夫人您的亲爹,听说您受伤了特意来看您,现在人就在外面等着呢。”灵冬以为连双是激动的,扶着她重新坐好,便给她解释。
听到连成仁的名字,连双心下了然。当初她和元宝两人扮作父女,元宝的化名便是连成仁。
“少夫人,老人家还在屋外等着,快叫他进来吧,外面挺冷的,别把老人家冻着了。”灵冬善解人意道。
“将军可有在府上?”连双突然问。
灵冬觉得莫名其妙,父亲就在门外,她不关心,为何要问将军?但她还是老实回道:“早上奴婢看见将军出门了,这会儿应该还没回来。”
没回来就好,连双不怕别的,就怕元宝撞见陆崇,“让我…‘爹’进来吧。”
没一会儿,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拐杖慢悠悠走进房间,这人穿的棉衣上打着几个补丁,头上戴着破旧的狗皮帽,宽大的帽沿挡住了半边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
花白的胡子上沾满了水汽,再加上满脸的褶子,没人怀疑这位垂暮老者是十几岁的少年装扮。
见到连双完好地躺在床上,元宝激动的忘了环境,他快步走到床边,就要跪下,连双眼疾手快,一手抓住他手臂喊道:“爹!”
这一声让元宝醒过神来,他偷偷看了看身后的两个丫头,抬起胳膊用袖子抹眼睛,“怎么会受伤?将军府怎么也不安全啊,早知如此还不如跟爹一起过苦日子呢,讨饭也比丢了性命强。”
连双歉意地对灵冬灵雨笑笑,“我爹是心疼我,你们可千万不要让将军知道啊。”
“二少夫人放心,我们都懂。”灵雨摇头,人家爹把人卖进来不就是求女儿有一条活路嘛,如今差点丢了性命,难道还不让亲爹抱怨几句了?
“少夫人,你们聊,我们出去做事了。”灵冬两人退出房间。
听到关门声,确定屋里没人后,连双急切地问:“不是不让你出来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问还好,这一问元宝忍不住呜呜哭起来,“我听说您受伤了,不放心,就想过来看看。”
镇北将军府守寡的弟妹救了陆崇一事在京城官员家中已经传遍了,可传言毕竟是传言,总有些夸大在里面,伯阳侯府的下人说连双快不行了,昏迷不醒没几天好活了,还有人说连双已经死了,镇北将军府秘而不宣就是不想在过年的时候办丧事。
听到这些元宝哪里还坐得住,他本来想问问吕千霜,可他在伯阳侯府就是普通的小厮,根本没机会见到吕千霜,他不放心公主,这才冒险来将军府一看究竟。
“公主,您伤得重不重?要不要紧啊?”元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脸上的褶子都快被泪水泡掉了。
见他这么担心自己,连双责怪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她安慰元宝:“我没事,养一段日子就好了,倒是你不应该出伯阳侯府,更不该冒险来将军府。”
“我知道危险。”元宝抽噎着,“可是我担心您,若是您有事,我还活着干什么。”
“别说傻话,我们两个都要好好活下去,别哭了,胡子都要掉了,等会出去从我‘爹’变成我‘弟’,可别把我的几个丫鬟吓着。”
元宝终于止住了哭泣,他对着镜子重新调整了一下脸上的伪装,确定没有破绽之后才放心。“接下来该怎么办?那些人发现了您,将军府也不安全。”
连双何尝不知道将军府不安全,不但要防着外面的刺客,还要防着陆崇。可目前除了将军府,又有哪里能让她容身呢?
“将军府不能久待,但还能庇佑我一段日子,你尽快回伯阳侯府,下次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随便出府。”
元宝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他不满道:“陆崇也太没用了,在他眼跟前都能受伤,还镇北大将军呢,我看徒有其名。”
门外的陆崇:“……”
第19章 担忧
陆崇刚回府就听说连双的父亲上门来了,他十分好奇这个女人的爹是什么样子?于是就端了桌上的桂花糕来到梧桐院。
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有人说他很没用,虽然隔着一道门,但陆崇耳力惊人,他听得很清楚,这个声音听上去有些稚嫩。
房间内除了连双便是她的父亲,这稚嫩的男声就只能是她“爹”,陆崇皱皱眉,心中的好奇更甚,他抬手敲敲门。
“进来!”连双以为是丫鬟送茶水,便没多想叫人进来。然后见是陆崇走进来,惊得她差点叫出来。好在她这几日都被吓习惯了,很快就镇静下来。
连双轻轻扯了一下元宝,面上笑着对陆崇道:“将军,您怎么来了?”
一听是陆崇,元宝头皮一紧,连忙起身站在一旁,低着头两手紧张地揪着衣摆。
陆崇眼角瞥见他双手黑漆漆,像是故意弄的,即便如此也能看出那双手并不苍老。他不动声色地将盘子放到桌山,“听说老伯来府上,我便过来看看。”
看见桂花糕,连双嘴角抽了抽,这分明是吕千霜送给陆崇的,连盘子都没换又给她送过来了。陆将军也太会借花献佛了,就是不知吕千霜知道后是该哭还是该怨。
陆崇坐到桌旁,看着元宝,“老伯您坐,不必见外,陆某刚从宫里回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他口中的“老伯”佝偻着身子对陆崇施了一礼,“见、见过将军。”说完颤颤巍巍地背对着他坐下。
陆崇身上有上位者的气势,往那随意一坐便像一尊能镇鬼的佛,元宝本就心虚,所以见到他比见了猫的耗子好不到哪儿去。
元宝用嘴型问主子:“怎么办?”
“岂敢劳烦将军。”连双心里也急,可又不得不与陆崇虚与委蛇,“我爹听说我受伤才不管不顾地来看我,并非有意坏府上的规矩,他这就走。”
“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陆崇一手拨弄着手边的茶杯,杯盖“叮咚”一下翻了个个,连双和元宝的心也跟着上下颠了一颠。
元宝脊背挺直,连双两眼盯着陆崇。
静默了片刻,陆崇又道:“既是弟妹的父亲,便是府上的贵客,把这里当做自家便是,弟妹身子不适,我便陪老伯小酌几杯……”
“不用。”
“不了。”
元宝和连双同时出声,话出口元宝觉得自己冒失了,便又垂下脑袋不坑声。
“将军不用费心,您贵为将军,我父亲哪里敢与您同桌用膳,这不合规矩。”连双急得脑门汗都出来了,只想快点打发走陆崇。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弟妹因我而受伤,陪陪老伯是应当的。”陆崇一反常态,似乎真把连双的父亲当亲戚了,可他越是这样连双就越害怕。
“不敢劳烦将军。”元宝低着头。
陆崇幽幽道:“老伯似乎很怕我?”
连双打圆场,“将军气势威严,我父亲胆小怕生,他可实在不敢与您同桌,还请将军见谅。”她僵硬的脸上硬挤出一丝笑,“而且我爹并不喜欢喝酒,将军您去忙吧,别耽搁了正事。”
“不忙。”陆崇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若是仔细看,却发现他的笑不达眼底,“该忙的都忙完了,如今差的就是伤你的刺客……”他顿了一下,“算了,今日不说这些,弟妹为我受伤,崇心中有愧。”
连双心中腹诽,信你个鬼,要把她送进地牢尝百种酷刑的人是谁啊?现在一口一个弟妹的叫着,不知道的以为陆崇是有多善良呢。
总觉得今日陆崇很难缠,难道他发现了“爹”的不对劲儿?
见主子着急,元宝躬身对陆崇行礼,他压低了嗓音,“多谢将军好意,我身份低微不敢与将军同席,就是与您说上几句话都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是好。”
元宝低着头,尽量不与陆崇对视,也不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惊慌,“按理说我不该再来将军府,可听说双儿出事不看一眼我这个做父亲的放心不下,现在见她平安无事,将军府待她极好,我便放心了,老朽就不打扰了,这就告辞!”
“这就要走了吗?老伯下榻何处?不如在将军府住下也好多陪陪女儿。”陆似笑非笑的样子。
把眼前的“父女”俩看得脊背发凉,连双忙道:“不了,马上要过年了,我爹还有事要办,不能在这里多耽搁。”说罢连双转头:“‘爹’您快些回去吧,莫要再耽搁了,我这里一切都好,今后不用再来看我。”
“好,好。”元宝忙不迭地回应,他对陆崇又施一礼,“将军,我把女儿托付给您了,请将军替我护着她。”元宝惧怕陆崇,可他仍是说了这样几句话。
陆崇看他一眼,淡淡道:“老伯放心,连双是我将军府的人,只要有我陆崇在,没人能伤她。”
“这我便放心了,将军您说出的话我信,我替双儿谢谢将军。”元宝一揖到底给陆崇行了个大礼。他转过身哭丧着脸对连双道:“莫要牵挂我,倒是你千万不要再受伤了,否则我、爹怎么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