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怕,项戎知道。
“别怕,哥哥在呢。”
十年前的雨夜,在被泥石流掩埋的那一刻,项昕也听到了同样的话。之后在每一个快要坚持不住的日子里,她都靠着这句话挺到了现在,她的哥哥好像永远都会保护着她,哪怕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
风吹过,项昕仰望流云,“哥,我不是个好妹妹,吃你的穿你的,还耽误了你的事业,一点忙也帮不上,却总让你操心,我不想再当你的累赘了,所以我……”
“你从来都不是累赘!”项戎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你是我项戎的妹妹,是家里的希望,爸妈虽然走了,但我会替他们看你穿上婚纱的样子,替他们照顾你一辈子。”
项昕说不出话,眼泪肆意倾洒。
“项昕,哥哥以前工作忙,照顾不到你的情绪,是哥哥的错,哥哥还没帮你实现愿望呢,咱们明天就去吃大餐,好吗?”
项戎的语气卑微,几乎变成了恳求。
“哥,我没有怪你,我是在怪我自己,我也想像其他人一样正常过日子,可我就是高兴不起来。”项昕没有接那只递来的手,她闭上眼睛,低喃自语,“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对不起……”
说完,她向后倾斜,身子直直倒了下去。
“项昕!!!”
项戎不顾生死,猛地扑去,一只手勾住了项昕的手腕,另一只手撑在了边缘,他惯性太大,半截身子伸出天台,若不是身后的战友们一拥而上抱住了他,他自己都要一同坠下。
他的侧腰由于磕在角上,划破了一道极深的口子,血液涌出,他痛得紧咬牙关,手上没有松懈半点力气。
所有人如拔河一般,后者搂住前者,最前面的人抱住项戎的双腿,项戎则死死握住妹妹的小臂。
“项昕,别松手!”项戎用着力气说。
项昕眸里黯淡无光:“哥,让我去找爸爸妈妈吧。”
项戎急得吼道:“抓紧我,算哥哥求你了!”
项昕握住那只被汗液浸湿的手,她已经很久没有牵过哥哥的手了。
她轻声一笑:“哥,对不起。”
话音刚落,在人即将被拉上去的前一秒,项昕逐一掰开了项戎的手指,项戎两手发了疯般去抓,却还是抓不住她。
项昕甩开了他的手,向下乍然坠落。
“啊!!!”
项戎崩溃大喊,声音响彻于整座校园,妹妹在他的眼里越来越远,逐渐变为一个点,一个瞬间染成红色的点。
她落在了地上,脸上含着微笑。
项戎被众人拉回了天台,他绝望地呐喊着,身体无力支撑,跪倒在地,泪水噙满眼眶,哭得像个孩子。
这件事后,项戎像变了个人,再也没了以往的阳光,终日与沉寂为邻。侧腰上的伤口缝了几针,留下了一条难看的疤痕,他也不再参加消防站的足球比赛,最致命的是,他从此染了恐高,每当站在一定高度时,他脑海里总能闪回出妹妹毅然决然地松开双手、向下坠去的场景。
医生说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需要心理治疗,中队长李承考虑到项戎无法继续参加救援,便命他从一线临时退下,却没料到项戎竟提出合约到期后主动离职。
没有人愿意让项戎离队,他的前途本是一片光明,可只有项戎自己清楚,心病的力量不亚于那一场改变命运的泥石流。
但他的命运还是被改写了,只因他于退役前夕,在角楼救了场火,救了一个爱画画的人。
第10章 盼晴
回南天的雨还在下,天空没有拧紧水龙头。
晏清撑了把小伞,一路上踩着雨水,走几步就要蹦一次水坑。
他怀里抱着白色的帆布袋,抱得很紧,生怕被雨水打湿。
烟雨朦胧,山不再肃穆,水不再深幽,城市满街新叶,清香扑鼻。
这条路晏清已经摸熟了,走了没多久就到了。
遥遥一看,沿江消防中队几个大字贴在大门口的墙上,晏清小跑过去,脚下的水花四溅。
刚要进入大院,保安亭里的大爷探出脑袋,将他拦了下来:“诶!不能进!”
晏清跑得喘气,一脸迷茫:“叔叔,我进去找个人,一会儿就出来。”
“你当这里是公园啊,想进就进,”保安不耐烦说,“在我这儿做个登记,然后打电话让他出来接你。”
“小画家!”
院内走来一人,那人明明迟到了,却丝毫没有歉意,神情惬意自如。
晏清不用看都知道,每次见自己都喊外号的人,只有江策。
“江策哥哥,”他打了声招呼,“你终于来了。”
江策走到门口,说:“老杨,放人家进来呗。”
保安斜眼看向门外客,又问江策:“非亲属不能进,这你的谁啊?”
“不是我的谁,”江策一手搭在晏清肩头,灵机一动,“这是项戎他弟弟。”
“项戎弟弟?”保安一愣,“我咋记得他只有个妹妹?”
“表弟表弟……”江策怕被拆穿,拉着晏清走入院里。
保安还想再拦:“诶诶诶,还没登记呢。”
江策挥了挥手:“老杨,你看这小孩儿跑两步都喘成这样,能有啥威胁啊,登记就算了,他这几天每天都来找项戎吃饭,你就别拦了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