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当时,他记挂秋词的情况,无心深究,轻易便忽视了此刻的震撼。
和这位男士四目相对时,秋词觉得时间似乎都静止了。耳旁的杂音悉数消失,她整个人沉入了海底,五感尽消。
万籁俱寂,世界只余他们二人。
她是被救命恩人的声音拽回现实的,他的声音非常好听,好似春日破冰的涓涓溪流,清冽、细腻、温润人心。
他戴着口罩,秋词看不到他的脸。都说声如其人,拥有一管这么好听的声线,这位男士的颜值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她偷偷盯着他看,他的身材挺拔而瘦削,长腿笔直。黑色长风衣修身,衣领服帖地立着,内搭的白衬衫干净清爽,解了两颗纽扣,锁骨处的皮肤和他身体的其他部位一样白。
衣品很好,气质绝佳。
邹行光问出第一句话时,女孩还是没什么反应,只不过眼中的无助和绝望退散了,眸光流转,熠熠生辉。
有受伤吗?他仔细打量女孩,眼神关切。
秋词怔然摇头,瓮声瓮气的,我没事。
她深深吸了口气,立刻补充道:这位先生,谢谢你救了我!
邹行光见她回了神,身体好像也没什么异样,顿时就放心了。
不客气,举手之劳。他的嗓音清透又淡然,大有一种深藏功与名的洒脱。
被车门卡住很危险,犯不着急于一时,你还可以坐下一趟。邹行光想起好几年前,儿科曾经紧急收治过一个被地铁车门卡住的小男孩,最后成了植物人,父母天天以泪洗面。职业病使然,他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秋词乖顺的不像话,谢谢提醒,我以后不会这么冒失了,保命要紧!
话题到这里就断了。
秋词其实有很多话想告诉这位先生。他救了自己,她应该好好感谢他。救命之恩,请人吃顿饭都不为过。可话到了嘴边,愣是说不出来。
她无数次责怪自己嘴笨。倘若自己是邹盼盼那样的社牛,此刻就能开启话题,侃侃而谈了。
漫长的心路历程,真要折算时间也不过只是短暂的一两秒钟。
秋词酝酿片刻,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先生,我请你吃饭吧?谢谢你救了我!
一口气说完,她局促不安地看着对方,心里七上八下的。
男人压下眼皮,向女孩投去一眼,不甚在意道:都说了是举手之劳,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的拒绝是秋词意料之中的,她没什么好失望的。她反而暗自松了口气。真要让她请一位陌生男人吃饭,她指不定会手忙脚乱成什么样儿。
秋词由衷道:总之还是谢谢你!
没事。
一段小插.曲到这里算是真正落下帷幕了。
列车疾驰,带起车厢的轻微晃动。秋词还站在车门口的位置,脚下不稳。
她赶紧松开了紧握住钥匙扣的右手,抓住一旁的扶手,让自己站稳。
从邹行光这个角度刚好看见了女孩松手的动作。一只狐狸头不期然撞入眸中。
又是川沙女王?
男人长睫震颤,本能抬眼,自上而下扫视女孩纤细窈窕的身形。
人的记忆时长时短,长到能追溯过往,短到只能顾及眼前。
似曾相识的一幕,轻易就牵扯出了记忆里的某个画面,他想起了不久前自己在三福门店见到的那个女孩。
一模一样的帆布包,一模一样的玲娜贝儿钥匙扣。
那天她穿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今天她穿了一条绿色长裙,知性温婉。前后装束大相径庭。可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记住一个陌生人的背影。而今又只凭一个钥匙扣轻易给认了出来。
邹行光突然想到了富婆小姐。她也有一只这样的钥匙扣。
会是同一个人吗?
那天他就有此疑惑。
富婆小姐的女儿被人踩过,脑袋都扁了。
那么这只呢?
邹行光往前迈了两步,刻意拉近两人的距离,睁大双眼,想仔细看清楚这只狐狸。却被一串急促的铃声打乱了思绪。而与此同时,女孩侧过身体,钥匙扣移了位,脱离了他的视线。
来自医院的电话,他顾不得再去深究这只狐狸,果断套上蓝牙耳机接通,喂,杨主任?
行光,我今天脑子晕得很,18床的脊髓脂肪瘤手术你来接替我。
好的杨主任,我马上回医院。
列车刚好抵达第一医院站。邹行光及时下了车。
***
刚刚劫后余生,秋词下地铁时谨慎多了,生怕自己又被夹门。
跟随汹涌的人流走出地铁口,她直奔精言大厦。
邹盼盼约她在一家网红餐厅茶白春坞见面。
进到餐厅后,并未如愿见到那位邹大哥。只有邹盼盼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双手抱臂,皱着一张瓜子脸,怨气冲天。
秋词眼皮一跳,心里发慌。
邹小姐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怎么了盼盼?她拉开椅子坐下,卸下肩上的帆布包,转手放到一旁的空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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