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谢知谨在手机里得到太多让他不悦的信息,他近乎是条件反射地皱了下眉头,本不想接听,又急于将自己从极端的情绪里剥离出来,最终还是将手机抵在了耳边。
“知谨,你跟江遥还没有回校吗,我去他宿舍,他室友说他还没有回来,你们在哪?”
李维聒噪的声音和问题让他骤生几分烦躁。
一想到江遥现在和贺鸣在做什么,谢知谨脸色愈发难看。
他没有说话,李维继续不平道,“不是我说,你们部门那个干事也太他妈傻缺了,你跟江遥认识多少年,江遥什么性格你不知道啊,你就放任别人这么欺负他……也不是欺负,唉,算了,反正不是你部门的干事你就不心疼呗,本来我想开解开解江遥,但没找到他,如果你跟他在一起,好好跟人说说吧,这都闹得什么事啊?”
谢知谨眼前浮现江遥近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
正如李维所言,没有人比他清楚江遥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如今回想起来江遥脸上难堪的表情也越发的清晰明朗。
可他自认为了解的、以为会无条件追随他的江遥,却瞒着他私底下和贺鸣接吻做爱,如果不是亲耳听见亲眼看见,他绝不会相信江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什么都太苍白。
李维滔滔不绝说个没完,谢知谨却仍沉默着,不禁也来了几分火气,“你倒是出个声啊,你今晚到底怎么了,从知道贺鸣和江遥谈恋爱你就不对劲,知谨,这太不像你了……”
就连粗神经的李维都察觉到了谢知谨的异常。
李维的声音戛然而止,几秒后,不敢置信地试探,“你别告诉我,你喜欢江遥?”
短短一句话像是根木刺一般扎了下谢知谨的心,破开冰封的表皮,里头涌动的是澎湃的血液。
从小到大谢知谨听过太多夸赞他聪颖的话语,他解了无数道难题,现在却无法回答一个简单的问句。
这个世界上每一个难题都有最优解。
洪涝能通过水利工程得到改善、多元的公式能解出或长或短的数字、棘手的案件在法律书里能翻到判决条例……
从古至今,无解的只有人的感情。
谢知谨难得地产生了茫然感,他习惯性地用逻辑思维去解释他和江遥的关系,可千端万绪的归宿是最根本的问题——他究竟喜不喜欢江遥?有多喜欢江遥?
李维叹道,“知谨,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你要真喜欢江遥,那我还真看不出来,平时也没见你对江遥有多热络……我不多说了,你们几个的事情自己解决吧,我就不爱玩儿你们这种乱七八糟的三角恋,闹心,挂了。”
“最后一句,找时间让你们那个傻缺干事跟江遥道歉。”
李维喋喋不休说了一堆,谢知谨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刺耳的嘟嘟声结束了通话。
风似是裹了霜,猛烈地袭击行人的神经线,谢知谨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了两下,在喧嚣的北风中陷入无边界的困境里。
他脚步微顿,有不理智的一刻,他想折返回去酒店,把江遥从贺鸣的身下拖出来,将人带回自己的公寓洗去染上的让他感到厌烦的气息。
可谢知谨见过自然界为了争夺配偶而厮打斗殴得鲜血淋漓的雄性动物。
争风吃醋、风度尽失、丑态毕露。
人身为人贵在摒除最为原始的兽性,所以即使意识他的不适可能来源于对江遥的占有欲,他也不愿意因为醋海翻波而失仪。
既然江遥选择了贺鸣,按照常理,他应当洒脱地与江遥划清界限。
理当如此。
但为什么他胸腔里向来沉静的心被搅了个天翻地覆?
“喜欢你,最喜欢你。”
耳侧又响起江遥带点泣音的告白。
谢知谨咬牙忍过流淌过四肢百骸的酸意,迈大步子往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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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穿透厚重的云层,室内才彻底安静了下来。
昨晚的一切太过荒唐,消耗了江遥所有的体力,他像是一团白软的面团般困倦地蜷在温暖的被窝里,脸上热意未褪,眼睫时不时颤动一下。
贺鸣从背后拥着他,双臂牢牢捁着他的身躯,已经收拾过了,两人都很干爽,看起来温馨而又甜蜜。
如果忽略贺鸣故意使坏的话。
江遥有点难受地轻声哼着想要躲开,贺鸣却哄道,“就这样睡。”
他不安地动了动,却因为实在太过困顿,只迷迷糊糊地说,“会坏掉……”
贺鸣亲亲他的耳垂,没有满足他的请求。
江遥鼻尖皱了皱,还想说点什么,却还是任由贺鸣胡来,慢慢沉睡了过去。
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江遥整个人都是迷糊的,昨夜一幕幕像是按了倍速的电影,快速地在他脑海里播放起来——谢知谨的生日、真心话和大冒险、带点苦涩的啤酒、贺鸣铺天盖地的吻,以及冷刃一般的眼神……
越是回忆越是清醒。
江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刚一动,贺鸣就亲昵地将他翻过身,他唔的一声,耳垂火烧一般的热。
贺鸣似乎没有发现他的纠结,跟他交换了一个湿吻。
隐隐又有擦枪走火之势。
不可以再来了。
江遥有点怕,没什么力气地推了贺鸣一把,贺鸣这才深吸一口气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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