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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无论是伏寿曹操,还是杨彪等十多个世家字,甚至是始作俑者袁绍,都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不敢开口。
    陈行石反应最快,当即伏身跪地,其后便是蔡邕卢植、曹操。秦楚扶着少帝不动声色,只是目光向下一扫,那五百人的金城军便“哗啦”一声伏拜在地,乃至到最后,连袁绍的银甲兵都跪了一地。
    刘辩摇摇欲坠地撑住身子,眼皮一垂,便沙哑着嗓音开了口:
    “封——”
    一口血痰卡在他喉中,刘辩几乎没办法顺畅的说出什么来。只是跪倒在他跟前的都是精明政客,只一个字,他们就猜了个大概。
    杨彪还未说话,便听见身后一个世家低声喊道:“陛下!”
    然而此人还未来得及再说第二句话,曹操的目光便扫了过去,腰间佩剑已然出鞘,剑光在骄阳之下闪了两下,那士族顿时噤了声。
    刘辩根本注意不到身前,有气无力地喘了一喘,竟连咳嗽都用不上力气了。他只得按下痛苦,继续道:
    “封,勤王救驾者,大将军伏楚,为燕王……”
    “朕,时日……皇后伏寿,可与燕王一同,从宗室子嗣中,择新帝任之……陈留王,谋逆不轨,此后不得入京……”
    “……”
    “陛下?”
    陈行石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刘辩沉默了片刻,涣散的目光再一次聚焦起来,他这时已经很难说出连贯的话语了。最后,他极轻地对着陈行石点了一下头。
    “朕……可能,”他虚弱地喘了一声,“朕可能,生不……逢时。”
    话说到这里,所有人都该意识到了。
    “大将军救朕于水火,皇后,与朕同患难。”刘辩微微阖眼,不知怎地,气息竟然顺畅了一点。他缓了缓,才发现自己已经听不到周遭的声音与气味了,眼中却滚不出一滴泪水。
    “新帝交由皇后……与大将军教养。”
    ——这便是刘辩最后的话了。
    与此同时,东明门前,孙策一声高喝,玄甲军破门而入,潮水般涌入都城雒阳。
    就在城门大敞、援军进城的那个瞬间,雒阳空中的夏阳恰好不好地升至德阳殿正上方,日光明亮得灼人,似乎要将少帝冰冷的双手烘至回温。
    一声悠长的鸟鸣掠过雒阳都城的上空。
    公元190年六月,袁绍叛乱,于雒阳北宫刺杀少帝。汉少帝刘辩深信大将军伏楚,垂死之际,以皇后伏寿、校尉曹操、以及雒阳二十一位世家作为见证,封大将军伏楚为燕王,与皇后共择新帝。
    即使是两千年后,汉少帝的这份口谕仍然谜团重重。这是一份极其荒谬的诏书,却因为见证者身份贵重,燕王兵权在手,直到其后数十年,始终无人质疑。
    哪怕那位更名“秦楚”、终身不婚的燕王,在五年后受禅登基,推翻了汉朝,成为千年历史中的第一位开国女帝,她手下的王朝依然四海波静、千里同风,太平如无事发生。
    当然,新任的燕王秦楚,此时还未预测到后事的发生。
    她被飞驰而来、准备救援的荀治中抱了个满怀。
    第140章
    秦楚被他一把揽进怀里, 整个人都懵了。
    她余光里看见袁绍黑着脸被援军拿下,又看见曹操将少帝的尸身收拾妥当、世家被人再度扣下, 受伤的伏寿陈行石也被搀扶着上了马……所有的善后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一时竟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鼻腔中的血腥味很快被覆盖过去,秦楚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仍旧是泛着苦意、尾调微甘的, 只是气味比以往浅淡了不少。
    想来也是,这些天征战劳苦, 荀彧暂管五万军士, 连休息的时间都少得可怜, 又怎么顾得上熏香?
    秦楚眼睫微微一颤,思绪不自觉地飘向了眼前人身上。除了庭院里的蝉鸣之外, 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荀彧不说话,她也不知如何应对, 只是闻着那浅淡的香味, 心中微动, 便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慢慢地环住了他的腰。
    “清减了。”她默默地想。
    荀彧身体难以察觉地僵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耳边便传来“锵啷”一声清响,打破了沉寂。
    她这才发现自己右手脱力,已握不住剑柄, 银剑砸到地面上了。
    只是还没等她说话, 荀彧便已回过神,轻轻放开她, 一声不吭地弯下腰, 单膝跪地, 替她捡起那把沾满鲜血的银剑,又轻轻地将上面的尘土缓缓拭去。
    秦楚:“文若。”
    荀彧擦拭剑柄的动作微微一顿,仍然是低着头,很轻柔地答道:“殿下,我在。”
    秦楚垂下眼帘,忽然笑了一下,轻轻摇头。
    她本来是想问的。在她读过的历史里,荀彧到生命最后都是大汉的忠臣,甚至无法接受曹操进国公、加九锡,以为此举“未秉忠贞之诚,未守退让之实”。这么一个沉静守贞的人,看着少帝临死前加封她为燕王、将择取下任君主的权力交到她手上时,心中又是怎么想的呢?
    然而在她闻到那清淡到快要消散的熏香气味时,又觉得没有必要了。
    人总是会不断说服自己的,就像另一个时间线上,被董卓扶立的汉献帝最后成为了“正统”一样,只要她有足够的耐心等待,这些汉臣总是能自我开解的。
    更何况,荀彧称呼她的那声“殿下” ,于他而言,已含义已经相当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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