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告白,根本就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程尔将信撕成粉碎,闭上眼睛都是那句话,攥着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着青白。
放学时程尔手机意外响了,一个陌生来电。
对方似乎锲而不舍,在她平白耗掉第三次再次拨来。
程尔以为是程淮山,做好了质问他的准备,按下接听键,那头很安静。
“程尔——”一道熟悉女声。
程尔睫毛颤抖,手指也在颤,她用力按掉电话,在对方再次打来之前,按下了关机键。
贺让骁从办公室回来,看见程尔坐在位置上。
她脸色苍白,乌眸微微睁大,短发乱糟糟黏在脸侧,显然是被什么吓到没回神。
教室里只留了一盏灯,氤氲着暗色。
他在门口足足站了三分钟,程尔也没发现他。
贺让骁拿着练习册回到座位,弯着腰在书桌翻,也不找什么就是弄出动静惊醒程尔。
书哗哗啦啦掉在地上,程尔抬眸看去。
少年弓着背,一点点光线笼在他后颈,他像是会发光似的。程尔却忽然像见到了救命稻草,害怕的情绪被另一种情绪强烈占据,她仓促起身,朝贺让骁走过去。
贺让骁转过身,后腰猛地撞在课桌上,程尔无声无息站在他面前,距离近到他转身,胸膛贴着胸膛。
他脖子一下就红了,听见程尔说:
“贺让骁,我能跟你结伴回家吗?”
程尔乌黑的眼眸静静看着他,表现出来少之又少的脆弱,叫人舍不得拒绝。
贺让骁喉结动了动,“好,我拿书。”
他抽了几本英文书装起来。
程尔反常,像个小尾巴紧跟着他。
他快两步,她也跟两步。
他慢,她也慢。
无声无息,始终怕他走远。
他垂眸看了一眼她蜷在身侧的手指,不是放松,而是处于一个警戒状态。
之前看热闹时都不怕,贺让骁不知道她怎么了。
贺让骁想着,突然停下来,勾起校服衣摆递给她。
“要不要牵?”
*
第二天,程尔有点感冒。
晚些时候程尔去了巢,她精神不太好,也不太说话,有时候别人调侃两句,她垂着眼不回应,反倒让人觉着胆怵。
程尔敢给客人泡了一桶面,端着回到收银台时,看见贺让骁和周寄掀开门帘有说有笑往里进。
视线相对,程尔有些闪躲的挪开。
周寄抬下巴,吹了声轻佻口哨,贺让骁很显然没预料到程尔会来上夜班,不动声色看她。
“妹妹跟你一样,都是让老师头疼的孩子。”周寄笑道。
“我为谁?”贺让骁嗤道,“那我现在走?”
“别啊,我头疼,我让老师头疼行不行。”周寄一把抓住他,“怎么还不兴说。”
“妹妹看着不太舒服。”周寄视线在程尔身上瞟。
贺让骁踢了他一脚,“人有名字。”
“她有名字,我又不知道,你现在什么德行,我叫妹妹也不行?周寄见不得他恶狗护食的样子,“有本事,你也学我叫妹妹。”
贺让骁没搭理他,兀自拆了颗牛奶糖塞嘴里,舌尖顶了顶,笔直锋利的喉结往下滚。
“程尔。”他懒懒出声,周寄“啊?”了一声,后知后觉反应这是妹妹的名字。
“哪个陈哪个尔?”周寄太好奇了,这可是贺让骁第一次这么护着一个人,上次帮她招呼那个混混,他就察觉出点端倪。
“随你。”贺让骁却不愿意搭话,视线四处晃,随着脚步声慢慢收回。
“我说你小子该不会是喜欢这一挂的吧?”周寄越说越觉着有那么点意思,撞了下贺让骁肩膀,“给哥说说是不是芳心暗许暗度陈仓?”
贺让骁慢条斯理叠好糖纸,想到之前喊程尔丢过的三角形,他又耐心地拆开,丢进周寄手心,“你闲不闲啊?”
程尔回到收银台,她也主动打招呼,偏过头咳嗽两声,接过证件开卡。
这气氛不对,周寄倚在柜台上,敲敲台面,“妹——陈尔,感冒了?”
程尔没抬头,摇头表示不是。
周寄贺让骁使眼色,“咳嗽就是感冒了,热感冒现在很难受的。赶紧吃药。”
程尔办好两张卡,抬起眼眸,眼底湿漉漉的,没那么冷,她把证件放回台面,“谢谢。”
嗓子有点沙哑,带着很重的鼻音。
贺让骁扫了她一眼,拿走证件,一声不吭地找到座位。
“今天陈尔看着不太对啊,你得罪她了?”周寄坐下时,没着急开机,瞎琢磨。
贺让骁眼前都是她牵着衣摆的易碎感,有点烦躁,“没有。”
周寄摆摆手,打开电脑,回归正事儿:“最近有人在后台反馈,新版本页面卡顿,广场崩溃。”
又说:“我看网上说usaco发公告了还是不打算参加?”
贺让骁淡声:“不去。”
“你不是想考京北……”
贺让骁恍若未闻,点开一部叫《超青春姐弟s》的动漫播放,登录“泡芙”,再打开建造游戏。
周寄气得捶桌子,“我跟你说正事儿听见没,你一个大男人看少女漫羞不羞?”
贺让骁唇角淡淡勾了下,“大男人就不能看少女漫?”
周寄还没说话,又见他懒洋洋揉后颈儿,“我还不是男人呢。”
周寄:“……”
感冒来势汹汹,程尔软趴趴地守在收银台。
幸好今天客人不多,她不用来回跑送小吃。
写完作业,她感觉头昏脑胀,眼眶酸疼,打不起力气,干脆趴在桌面上按手机。
最近one忙着比赛,都没怎么上线,再刷新,泡芙提示系统升级,暂时无法使用。
最后一个打发时间的办法也失效了,她只能趴着看监控。
“叩叩叩——”桌面被敲动,程尔打起精神抬头,撞进一双漆黑分明的眼里。
只是眼好看,但没什么温度,像一片存在几百世纪的海洋,表面风平浪静。
“你要什么?”程尔绷紧背,下意识起身,嗓子也收紧。
贺让骁立在柜台前,低着头看她,眼睛里波澜不惊,身上也少了平时那股懒散劲儿。
刻意收敛的贺让骁,身上的冷感就凸显出来,让人觉着不好接近。
“感冒了?”他重复了周寄的问题。
程尔没忍住又偏头咳嗽几声,再次转过来脸时,台面上放了一盒感冒药。
“感冒了不知道吃药?”
他的嗓音冷冷的。
程尔一双无辜眼睛看向他,他今天没穿冲锋衣,简简单单的校服,立领敞开,露出青筋明显的脖颈,松开束缚的喉结,一起一伏往下滚。
程尔偏过视线,声音低低的,“没来得及买。这药多少钱?”
她被莫名其妙的信和电话吓得魂不附体,跑回家,顾不得浑身汗,打开电风扇一个劲儿吹,等到意识过来,鼻塞了。
贺让骁懒懒看她,手插进兜里,“二十二块八。”
“什么?”程尔看他,几秒后反应过来,“我转给你吧。”
贺让骁迟疑两秒,慢吞吞点开手机,屏幕递给程尔让她扫。
要加微信好友吗?
程尔有点雀跃,也有点紧张,手指微微颤抖点开扫描,并且申请添加好友。
贺让骁的头像是一片火烧云,像是在教学楼上随手拍的,漫天的绯红绵延天边。
热烈而张扬。
“申请了。”程尔说话时,紧张得呼吸都急促。
贺让骁拿回手机,指尖轻点屏幕,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管芦荟胶丢她面前。
随意的像是随身携带。
“脸晒伤了也不处理。”
程尔看看陷在沙发里看动漫的贺让骁,又低头看看系统提示,有那么一瞬,她觉着不可思议。
指尖在消息上反复磨了磨,她才确认不是自己病糊涂的幻觉。
[——您已经添加了借过,现在可以聊天了。]
贺让骁的微信名叫借过。
贺让骁,借过——还挺符合的。
程尔发着痴,忽然界面跳出两个字,吓得她差点没捧住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