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宋青远书信的念慈大师没有丝毫推脱,当即就向宏德帝提出了面见的请求。
念慈大师一袭青色的僧袍,衣着朴素,仿佛和金碧辉煌的佛堂格格不入。
但念慈大师面露慈悲之色。在看向宏德帝以及他身后的诸位大臣时,因为周身这番出尘的气质,让众人忍不住心生敬仰。
他手持佛珠,双目微阖,语调平缓地说道:老衲近日得佛祖点化,昨夜观星宿之变,见井宿值日,居于正南。
念慈大师抬眼,向众人行了一个佛礼,继续忽悠:常言道「井宿值日事无通,凶多吉少有瘟灾,一切所求皆不利,钱财耗散百灾非」。井宿多凶,还望陛下早做打算。
宏德帝闻言,大惊失色道:法师可有破解之法!
念慈大师沉吟许久,才对众人说道:有真龙之气护佑我南周,本不该出现井宿之祸,但如今
他故作迟疑地数了一圈念珠,果然就见宏德帝上前一步,有些急切地说道:还望大师点拨一二!
闻言,念慈大师叹了一口气,今年入夏以来,就有一位出生时命里带灾的不详之人出现在了陛下的东南方。这正是出现井宿值日现象的原因。井宿之祸不足为惧,但若是此人久居于陛下身旁,怕是会对我南周国运有所威胁。
念慈大师这一套组合拳下来,身后的大臣还尚且心存疑虑,但宏德帝却已经全然相信了这一番说辞。
自入夏以来,他便觉得自己多有祸患。
先是边境传来数封战败的邸报,紧接着会京又遇到了长达半月的干旱。
近日的会盟更是诸事不顺。
反正作为皇帝,自己是必不可能有错的。那就只能是有不祥之人出现在了他身边,影响了自己的气运。
宏德帝赶忙问道:此人究竟是谁?
念慈大师深知「若是将话说得太直白,便会降低可信度」的道理,面带歉意地对宏德帝说道:此乃天机,老衲不敢妄加揣度。
众人闻言,果然对念慈大师的话更相信了几分。
这个道理很容易理解。比起别人直接告诉他的结论,人们总是会更偏信经过自己的推理得出的结果。
这也是许多人会被许多所谓的「大师」欺骗的原因。
那些人往往会用语言刻意引导受骗人的思路,但不会将话说的太过直白,等到他们在骗子的引导下,经过自己的思考,得出了骗子想要的结果时,那些人的目的就成功了大半。
念慈大师站到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地念着佛经,任由众人发挥着自己强大的想象力。
几个大臣在皇帝耳边窃窃私语道:传闻那燕云的三殿下,出生后就接连克死了两位乳娘。质子府又恰好在太极宫的东南方向,这不祥之人会不会就是燕云三王子。
「克死乳娘」的传闻,自然是宋青远刻意传到此人的耳朵里的。而方向一说,更是念慈大师想指哪个方向就指哪个方向了。
宏德帝一时间茅塞顿开,不由地想起与燕云谈判之时,那叛将宋申旭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南周,把自己的儿子送到会京做质子之事。
当时他就心存疑虑,觉得此事并无这般简单。而且宋青远还刚好是在夏天时抵达会京。
果不其然,这宋青远竟然是命带不祥之人,还威胁到了南周的国运。
他身旁一个内侍见宏德帝面色难看,赶忙说道:前几日那漠北的君主不是还上书皇上,想要用三座城池换燕云的三殿下呢!皇上何不借此机会,把这不祥之人送出南周。
宏德帝闻言,不由得也有些心动。
用他一人换三城,实在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而且,既然这宋青远能威胁到南周国运,说不定也能影响到漠北的气运。
不战而胜,岂不美滋滋?
只是他毕竟是南周的质子,就这样送去漠北不仅于礼不合,自己面子上也过不去。
那内侍察言观色,继续说道:陛下若是担心宋青远这质子身份不合适,大可再赏他一个别的身份,让他名正言顺地去到漠北。况且宋青远命带不祥,这事儿说到底是燕云理亏,燕王必定也不会太过追究陛下。
宏德帝面露迟疑,显然是将内侍这番话听进了心里的模样。
念慈大师见状,知道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走到众人面前,出声告辞离去。
出了皇宫后,念慈大师就拐了个弯,走进了旁边的一道小巷。
巷子深处,停着一辆不起眼的乌篷马车。
念慈大师上了马车,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念慈大师此行可还顺利?
正是刚才自己口中的那个「命带不祥」之人。
念慈大师双手合十,依然是那副高深莫测的高僧模样,一切皆如殿下所愿。
宋青远笑着舒了一口气,此事多谢大师。若不是大师出手相助,在下想要离开会京绝非易事。
老衲也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罢了。若不是殿下能豁得出去自己的名声,老衲就算有心相帮,也无能为力。
念慈大师摇了摇头,对宋青远能顶住这个「不祥」之名,来换取离开会京的机会的魄力很是敬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