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里是酆都旧址,是承着好多天道旨意的地方,把动静闹大了,几道天雷很可能就直接劈下来了。
然而还不等谢曲把话说完,范昱便脚步一顿,继而将眉皱得更紧。
我想到是哪里不对劲了。范昱说,似乎根本就没听见谢曲刚和他传的音,直接扬声反驳道:不对,你们说得都不对!
言罢抓住谢曲袖角,执拗地摇头,谢曲,你说错了,你们应该把选择的权力给小芽,而不是替她擅作主张。
话音刚落,谢曲怀里的白九便炸了毛,一双鸳鸯眼全转成赤色,弓背呲牙,刚要一跃扑过来,就被谢曲眼疾手快,啪一下扣着了后颈软肉。
白九:
半晌,红眼再转回鸳鸯眼,白九委委屈屈地收起爪钩,埋着脑袋趴回去,挥挥爪喊谢曲自己解决。
确实得快点解决了,在幻境里待得越久,就会沾上越多幻境里的气息,要是再晚些,恐怕就只能使蛮力碎了这里,硬闯出去。
到时白九还不得跟他俩拼命?
虽说其实也拼不过吧,但可是,可但是
现如今,他俩脚底下踩的可是酆都的土,说是步步小心也不为过,哪还敢硬拼?
唉,真是想想就觉得很麻烦。
思及此,谢曲抬头望了眼天色,不敢再耽搁,扯起范昱就快步往前,边走边劝道:听话,这件事就全按我说的做,你难道忘了千年前,我是怎么熬
那不一样,别拿小芽和你自己比。
什什么?
怎么还不听劝了?
许是想不通范昱这次为什么会如此坚持,一时间,谢曲感到很头疼,脚下步子一停,嘴巴比脑子快了一步,不顾白九在场,当即反问道:有什么不一样的?不都是
靠把假的当真的,每天追着那点从前的影子,才能稍微有点笑模样的?
谁知还不等谢曲把话说完呢,范昱便出言打断了他。
不一样,当然不一样。
范昱紧皱着眉,像是正在思考怎么形容这种不同,低头沉默老半天,方才斟酌着道:反正被别人骗和自己骗自己,就是不一样。
你当年是自欺欺人,心里明知道看见的都是假的,却还是想看。说白了,当年从头到尾都没人逼你那么干,全是你自己不争气,不敢面对现实,可是小芽和你不一样,小芽什么都不知道。
自欺欺人,尚且还有选择的权力,但如果是被别人骗了,就连知道真相的权力都没有了。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说,我觉得我们该让小芽自己选。
言罢,像是怕谢曲和白九没听懂,或是误会什么,连忙再接着补充道:把真相全告诉她,让她自己选,看她是想忘记一切,继续留在这个幻境里安详度日,还是想在临死前,走出去多看几眼外面的世界。
话都解释到这份上了,谢曲不由怔住片刻,瞬间就弄明白范昱心里在想什么了。
尤其是听范昱最后又平平板板地嘀咕了一句:再说了,你们可不要太轻看小芽,指不定人家小姑娘是个厉害的,能很勇敢的面对现实,不似某人那般,外强中干。
旁边,被说成是外强中干的谢曲:
行吧,爱咋咋地,怎么啥事绕到最后都是他挨骂。
一阵静默。
半晌,自觉理亏的谢曲撇撇嘴,终于放弃在这个问题和范昱多做纠缠,他缩了脖子一心只往前走,耳朵支棱着,有一搭没一搭听着范昱对白九的劝告,时刻注意两人动静,生怕这俩一言不合动手撕起来。
不幸中的万幸,范昱这回虽然不赞同白九的做法,但总算还记得顾全大局,只动口舌,没有真的杀人放火。
于是范昱劝了一路,谢曲就也跟着听了一路。
谢曲听见范昱对白九说:就算结局注定是坏的,就算小芽已经时日无多,你一个外人,只有权力决定自己是生是死,只能帮她买糖或是买药,却没资格替她把药换成糖,安排她在剩下这些日子里该怎么活,你得让她自己选,她有权知道。
范昱还说:这世上有那么多得了不治之症的人,他们有些爱吃糖,有些爱吃药。如果强迫爱吃糖的人吃药,当然很痛苦,可也不排除有些人性子轴,就是不放弃,宁可咽下一碗碗令他们作呕的苦药,就为了等一个奇迹尽管就连他们自己也知道,这奇迹其实八成不会出现了。
幻境里时间过得快,不多时,两人一猫已来到幻境入口处。临别前,范昱甚至还用了些灵力,炼成一颗食之可延寿五年的丹药,把它送给白九。
我没判官笔,你又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和我换,所以我只能给你五年。范昱认真地叮嘱着白九,一副很耐心的模样,全不似平日那么简单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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