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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军剑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杀意仍然不减,千百年来所死去的冤魂都在哭嚎。
乌梦榆向前一步,稳稳地接住了这把剑,她上一次也这样握住了破军剑,可当时心里更多的是惶惶不知终日。
这一次,她同样感受到了比血还要冷的杀意从剑上传来,她的心好像落入了无尽之海,海里的倒影尽是遮天蔽日的血肉。
这是你第二次要来镇压我了。
乌梦榆:原来你也知道。
破军似乎是冷笑了一声:晏浮瑾那个蠢货在想什么,我全能知道,他自以为自己能够诛尽天下人,却早早死在这里。
乌梦榆不再听它多言,另一只手握住舍利子,引渡自舍利子的灵力比万物都要纯净。
她单手结了个法印,决绝地推到了破军剑的身上
连佛相金身都没有亲临,你们为什么一定要镇压我。只要有杀意存在,你即使镇压我于舍利子中,我也永远不会消失。
它的声音变得极其轻缓,带着蛊惑的意味,你心地澄明,不会受千百年来的杀意影响,就像现在一样。乌梦榆,我可以认你为我的下一任主人。
乌梦榆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破军的杀意弥漫了出去,来自黄泉渊的妖鬼却好像更陷入了癫狂里,修仙者与它们纠缠在一起,然而杀意越来越浓,令人神魂也要破碎一般。
破军继续道,舍利子从诞生之初就是为了镇压破军而存在的。乌梦榆,你是为了我而存在的。
我们才是这天地里羁绊最深的,你为什么一定要诛杀我。
破军之剑,剑通真灵,你从此可以拥有最卓绝的剑法天赋,我甚至可以修复你身上的暗伤,百年内飞升之位必定有你一席
她曾经在归雪梦寐过无数次的东西,就这么轻易地摆在了面前。
乌梦榆来此处时,曾备了一副剑鞘,只是用凡铁制备,算不得灵物,她握住破军剑将它重重地归于了这副剑鞘内。
破军剑悬停在虚空里。
而霜翘出了鞘,她脑海中闪过了一瞬是如何得到霜翘剑,那年归雪的桃花之下,被人以假装不在意的方式捧上的真心。
我不是为了你而存在的。
如意剑诀泛起一道柔和的光,她一直以来都不会杀意很重的剑法,比起杀人,她更喜欢归雪的桃花。
怀谷方丈与裴闲前辈赠我以生命,冬虚剑尊与我父母抚养我长大,归雪是我魂归之所,我有可以托付性命的挚友,也有我喜欢的人。
真正慈悲的剑该如怀谷方丈死前那般,以己身渡众人,可惜她私心太重,终其一生也无法悟得那样的剑道。
最后的剑招也该是她自己的剑招,仿若回到她接受自己平庸剑道天赋那一天剑意止处,桃花依旧飘飞。
剑光的光华好似穿透了往生洲冰冷的雪,穿过那些痛苦的回忆,穿过那些难以磨灭的愧疚和痛苦,终于抵达了此处。
剑光过处,破军剑断成了两截。
最后,乌梦榆将破军的残魂收拢在了舍利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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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双双的手里沾满了血,千千结的光泽却越来越亮。
她已觉得意识模糊,疼痛难忍,可偏偏越是痛苦的时候,她越想回到家乡。这绚丽多彩的天地,曾是她少年时幻想过的地方,可终有一日抵达这里,她却想回到她平凡的,没有仙术,没有梦魇的家乡。
家的影子模模糊糊隐在云雾之外。
她执剑砍断来此方天地的所有因果,拜师蓬莱,遇见宿老前辈,与晏浮瑾虚与委蛇,将他打入黄泉渊,在因果道的尽头,她看见了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少女。
这大概是真正的宁双双。
她虽然不后悔算计晏浮瑾,但是对真正的宁双双还是有愧疚的。
我无意占据你的身体,也很对不起,我改变了你的人生轨迹,伤害了你所爱的人。
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你所爱的人是这里所有悲剧的起源。
现在,我要回家了,我衷心希望你的人生从现在开始,不再只是围绕着那一个人。
晏浮瑾死的那一刹那,那隐隐逼迫着的天道法则终于如云烟般散去。于是她与家乡的之间的云雾也散开。
宁双双愣了愣,向前走去,她的魂魄悬浮起来,穿过这里,彻底告别了此方世界。
与此同时,宿老望了望白玉京的方向,他能感觉到双双离开这里了。
虽然有不舍,但他也知道这是这孩子一直以来的愿望,所以更多的反而是高兴。
他从白玉京离开,却没有找地方隐居,而是先从往生洲开始,再到无妄海结束。
双双临走之前只拜托了他这一件事,所以他尽可能在多的地方留下这样的灵力凝成的字样:如果想回家的话,走过白玉京的因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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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梦榆握着舍利子。
听风第一个迎过来,这些天它吃不好睡不好,又帮不上忙,只能呜呜呜道:小乌,你太给咱们长脸了,终于结束了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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