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被想着不能耽误了孩子的老师和领导们送来大上海考中学了。
来之前,因为组织上情报部门有一个人员转移的任务让根据地配合,根据地挑来选去,最后还是决定让易寒星帮着完成这次人员转移,这也是为什么于复会和沙洲争执的原因了。
店小二柱子哥也是党内的情报员,在何姐说了让易寒星读报之后,顺势坐实易寒星的身份:“何姐您可是有眼光!我们东家这侄女可不就是来上海考中学的吗?!读报那是小菜一碟啦!”
“哎哟哟,原来是个女学生啊!”何姐赞叹:“这考中学,何止是要识字啊?我听我们房东说还要会洋人的话呢,这可了不得。”
这么说着,何姐笑道:“那我可要好好听听我们女秀才读的报纸了!也不知道这女秀才读出来的,是不是会好听点。”
“不好这么打趣的,我老妹脸都给您打趣红了!”柱子看着易寒星红了脸,连忙解围道。
“你还护上了!行了,不打趣了,我急着回家做饭,先不说了,等空了再来啊。”何姐说着就步履匆匆地走开了。
送走何姐,柱子知道纪律,也没进去招呼沙洲和于复吃饭,而是将报纸递给了易寒星:“你看看吧,今天他们肯定是要让你读的,先熟悉下内容,我们这边还有前面几期,你要是感兴趣也可以拿着看。”
易寒星道谢之后,看着《曼君传》还真的起了点兴趣,只知道女主根据记忆写了半生缘的同人,这也是女主第一本半原创的小说,具体写的如何还真没看过。
这一看之下,易寒星不由心想这穿越者也是会玩,明明是悲剧的半生缘,给她一个同人写成了女主爽文。
不过,哪怕是随处可见的套路,在这个时代的民国,除了被批判过于白话之外,曼君传也是受到了不少追捧的。
多年没看网文,易寒星也不在意什么套路不套路,反而是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一沉浸到小说里面,时间就过得飞快,沙洲和于复很快谈好了事情,将易寒星叫了进去。
“任务内容你大概都知道,具体听于复同志指挥,我就先回去了。”沙洲看着易寒星,叮嘱道。
“您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易寒星压低声音,回答地却是铿锵有力。
“自己也要保重安全,好好读书。”沙洲拍了拍易寒星的肩膀。
易寒星点头,和于复一起目送沙洲趁着没人,从后门悄然快速离开。
沙洲离开之后,于复看着易寒星说:“我们先出去吧,马上生意要好起来了,人来人往的不方便说话,等晚上回去再说。”
易寒星理解地点点头:“刚刚柱子哥替我答应了何姐读报的要求。”
于复听闻,并没有说太多,只是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到时候你拿着小板凳,在我们门口的大树底下读就行。”
“我们这里读报,不怕人多眼杂吗?”易寒星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们开这个店就是杂货店,一向要与邻居为善的,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要是不和邻居打成一片,反而还会让人奇怪呢。”于复点了一句:“何况读报的时候也有路过的陌生人听,不好意思顺带买点日用品也是有的,人来人往反而方便。”
易寒星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借着有不少陌生人过来买东西,即使偶尔有眼生的人来传递消息,也不会引人注目。
疑问解了,易寒星自然再没话要说,于复反而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你中学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话音落下的时候,于复和易寒星已经走到了外面了。
“于老板您家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水灵的女娃?还要考学校?”外面买东西的人听到了一星半点的话,猜出来之后隔着柜台往里面张望。
“菊花嫂子您这耳朵可真灵,我们站一起,我都没听清,你就听见于老板说要考学校了?”另一人搭话:“是考初小还是高小啊?”
“考中学。”于复扬起标准地和气生财的笑容:“这是我老家的侄女过来的。”
“居然是考中学!”两人听了都很惊讶:“没想到啊,于老板您家里这是挖出金矿了?!这女孩您也供着读书?”
这年头,女学生的家境是要比男学生好上太多的,毕竟不是家里有钱的,谁会送女孩子去读书呢?
又换而言之,这年头男孩子读书,还能图个出人头地,女孩子读书,绝大多数都是拿文凭作嫁妆罢了,是以家资不充足的,更宁愿出真金白银的嫁妆,而非薄薄的一纸文凭。
是以即使是上海这种大城市,小富人家最多让女孩子读个初小,不当睁眼瞎,成绩好又年纪不大的或许还会读高小,但是也会随时因为定亲结婚而辍学。
“两位可别打趣了。”于复拱拱手,露出个求饶的苦笑:“我们族里,那是从会说话就要开始读书的,我是天资愚笨读不出来,读出来的都出来念书了呢,现在世道好了,女孩子们学得好的,也有出来读书的,这都是族里祭田出的钱,我可是出不起的。”
“你们族里这可真够有眼光的。”菊花婶子说着:“这年头女学生可是受追捧地很。”
话音一落,菊花就和另一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眼神你是你知我知的:这女娃长的不错,有个文凭,将来估计能嫁个好人家!
“也是家里疼她。”于复附和了两句:“愿意让她多当两年姑娘享福呢。”
易寒星知道于复这些都是应付,组织里(家里)别说多盼望自己赶紧把高精尖技术给学回去,但是对于上海精明的婶子阿姨们,易寒星就只是笑笑,默认了于复所说的话。
连女孩子读个中学都要被说嘴,易寒星能不盼望着赶紧成立人民当家作主、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国家吗!
想是这么想着,易寒星还是热情地招呼两人:“今天是我读报纸,两位嫂嫂可一定要过来听啊!”
“哎哟,那可要听听,我们待会儿一定来!”
“今天这曼君也不知道会不会答应,这可是做富家少爷的姨太太啊!多好的事情!”
“要我说姨太太也是小老婆,要立规矩的,还不如答应了学生仔,运气好了还能当官太太!”
两人讨论着走远了,易寒星将报纸整理平整,看到曼君传里的一句话:如果我想要钱,我可以靠自己的双手来挣,而不是拿我的尊严来换。
瞄到此处,易寒星忍不住会心一笑,不论如何,新社会的人的思想,永远不会被同化。
每个新时代成长的人都知道:人人生而平等,美好的生活要靠双手创造。
第3章
易寒星当天给听故事的人读了曼君传里面这句话。
阿姨大娘们围在一起,听到这句话还在笑女主:“到底是年轻,靠自己双手挣?我们谁不是靠自己双手挣钱,挣到几个钱了?”
“总归还是小说,小说里面的主角,跟我们不一样啊。”
“怎么不一样了,之前你们巷子里那个妹仔,多好看啊!结果呢?还不是只能去舞厅陪人跳舞?她倒是不想去陪人跳舞,她爹的医药费她弟弟们的学费哪里来?”
“说到那妹仔,她还真有点像曼君。”
“人家可比曼君精明多了,钱都拿在自己手里,可不会惯出那种拿着姐姐跳舞的钱去充大款还看不起姐姐的弟弟来,他们全家可都是看她脸色过活呢。”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讨论着,易寒星好几次读完一个场景都要被打断,等大家讨论尽兴了再继续读下去。
一边读着报纸,易寒星一边在观察周围的人,除了记住了相关人员的特征之外,还注意到了几个可能有点特殊的人。
夜间和于复说起任务和求学安排的时候,易寒星也提到了这一点。
“我今天看到几个来您店里买东西的人,看着都挺像是我们情报员的。”易寒星说着:“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
“哦?”于复有点好奇:“你觉得哪几个像?”
柱子也在边上默默地将目光投注在易寒星身上。
“一个挎着篮子穿着蓝色上衣黑色裤子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性,一个带着眼镜穿着灰色长衫还拿着报纸的的中年男人,一个穿着学生装的二十左右的男学生,一个瘦长脸比较有肌肉的黄包车夫。”易寒星数着手指头说道。
于复和柱子惊奇地对视一眼。
看到两人的表情,易寒星心里有了数:“我至少猜对了两个?”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柱子奇道。
相比于迫不及待想要问出来的柱子,于复更加沉得住气,还记得追问易寒星:“你确实猜对了两个,现在知道有两个人是,你能猜出来是哪两个吗?”
听到于复的话,易寒星沉吟了一下,对比了四个人的疑点,回答道:“应该是中年妇女和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吧。”
这下子,于复也忍不住挑眉了:“说说看你的分析?”
易寒星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将自己的分析说出了口:“那位中年女性的衣服看起来还不错,而且她挎着的篮子里还装了一些菜,在我们读报纸的时候才买菜,多半也不是佣人,这种人应该是家庭条件过得去,但是又需要自己买菜,所以应该有一两处房产,或者家里有稳定中层收入的人家。”
听着易寒星的分析,于复和柱子都点头认可。
“她这种条件,应该和今天来店里的何姐菊花婶她们差不多,但是她并没有停下来听我读报纸的内容。”易寒星继续说。
“也许是人家家里有事呢?比如要招待亲戚,所以急着回去。”于复提出疑问。
“她买的是白菜、小葱和咸鱼,这不是这种条件的家庭招待客人应该买的东西。”易寒星解释了一下。
因为上海靠海,所以咸鱼的价格是很低的,基本就是海洋捕捞起来之后直接晒干了卖,一般家里作为下饭的菜,招待客人至少要肉和鸡蛋的。
“那也许只是她不喜欢听故事。”于复继续挑剔。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她不仅出店门的时候左右看了一下,而且买的白菜没有掐掉外面的老帮子,而且葱是一把的。”易寒星说着:“何姐她们买菜的时候,菜外面都不会有老帮子残留,是掐掉了才称重的,至于葱,这种让摊贩给自己送两三根就够用了,怎么会买一把?所以这个中年女人应该不是主妇,只是打扮成这样罢了。”
于复没想到易寒星居然观察的这么细节,暗想下次要提醒一下了。
看到没说话的两人,易寒星继续说:“才开春不久,虽然街面上青菜变多了,但是何姐她们这种要在家里洗洗刷刷的主妇,冬天生的冻疮都没有完全康复,手上多多少少有点痕迹,这个人的手却很干净,说明她平时不需要洗衣服抹布。”
“当然,也可能是她家里平时是其他人在做这些活,只是今天其他人有事才让她临时顶上。”没等于复质疑,易寒星就自己说道:“但是仅凭这几个特点,我稍微怀疑下,也不需要太多证据。”
于复颔首,柱子比了一下大拇指。
“至于那个中年男人。”易寒星皱了皱眉头:“其实他没有什么破绽。”
“那你是怎么怀疑上的?”柱子好奇问。
“他的眼镜厚度不够。”易寒星说。
“眼镜厚度?”于复和柱子都奇怪地问。
“你们应该都知道,眼镜不管是近视的凹面镜还是远视的凸面镜,都是靠折射改变起到矫正视力的作用的,所以不同近视程度的人,戴的眼镜镜片厚度是不一样的,近视越深,厚度越厚。”易寒星想着,现在镜片又没有后世的高技术,不存在高度近视镜片却是薄薄一片的情况。
“所以你是觉得他近视度数不深,不应该戴眼镜?”于复问道。
“可是现在十里洋场都流行戴眼镜啊。”柱子插嘴说。
“十里洋场流行戴眼镜,和他一个落魄文人有什么关系。”易寒星说着:“他的打扮就不对,以他的穿着和近视度数,根本就不会花冤枉钱去配眼镜。”
于复想到自己同志们的伪装这么容易就被易寒星一个小女孩看出来了,不由额头渗出一点冷汗。
“至于那个学生,如果不是我们的情报人员的话,应该是自己和同学组了什么爱国组织,而且这个爱国组织大概率不受南京政府欢迎。”
“那个人力车夫,如果不是我们的人,应该是青帮或者南京方面的人,总之不像是普通的车夫。”易寒星紧跟着说了两句话。
“能不能详细说说?”柱子现在是很佩服易寒星了,主动给易寒星倒了杯水,方便她解渴。
易寒星不客气地一口干了茶杯里的温水,伸过去给拿着茶壶的柱子:“柱子哥再给我一杯水,谢谢。”说着给了个笑脸。
柱子又给易寒星倒了满满一杯,丝毫没觉得自己被当做了倒茶小弟,倒完之后就用求知的眼神看着易寒星。
易寒星没急着解释,反而是提问道:“你们还没说我猜的对不对呢!”
“都是对的。”于复回答地很干脆:“我下次会提醒两位同志要做好伪装。”
于复这么干脆,易寒星也不拖拉:“那个人力车夫,他像是生活的还不错的样子,不像平时常见的那些骨瘦如柴的车夫,如果他真的是车夫的话,应该是比较上层的车夫,很可能还被包车了。”
易寒星说的这些都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于复和柱子也都想得到。
“但是他的车比较脏,一般这种车夫应该只做有钱人的生意,是不会接衣着脏的客人弄脏自己的车的,只有车子够干净够新,他们才接的到有钱人,包车就更不用说了,不干净的话,没人愿意包车。”易寒星分析着:“他那身肌肉,应该打架挺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