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赵盼儿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旋即一咬牙,向萧钦言跪了下去。您在朝中耳目众多,一定知道千帆现在正在受着什么样的苦。萧相公,他从来就不想卷入您和清流的争斗,求您看在故人的份上你已经知道杀你之事,并非我萧家所为?萧钦言并未想到赵盼儿敢来见他。
萧钦言坐在阴影中,赵盼儿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也猜不透他的情绪,她只知道目前,他是唯一能救顾千帆的人。千帆很少向我提起您,可我知道他从来都坚信,您决不会伤害他。
赵盼儿的话似乎唤起了萧钦言的舐犊之情。他眼睛蓦地一酸,亲手扶起了赵盼儿:快起来说话。放心吧,这件事我已经在安排了,千帆不会再受罪,最多三五天,就能平安出来。只是这期间,你最好不要待在东京。
有了萧钦言的保证,赵盼儿心中大定,脸色渐渐放松。萧钦言对赵盼儿简单交代几句后,便亲自将她送到了侧门,还给她安排了一辆马车,要送她回去。
赵盼儿感动地朝萧钦言深深一福。
萧钦言扶起她,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他是好孩子,你也是。唉,是我对不起你们。他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只是叹息了一声,便转头而去。
赵盼儿也心潮起伏,转身上了马车。
突然,萧谓从斜刺里东倒西歪地走了出来,醉醺醺地拦住了马车的去路:这是我的马车,谁准你们赶出去的?
不等车夫解释,萧谓便将他拽了下去,随后竟挥鞭催动了马车。
赵盼儿大急,探出身子试图跳车逃跑。
不想死就别动!我在救你!萧谓依然在策马扬鞭,这句话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
赵盼儿察觉萧谓根本没有饮酒,她不由一惊,同时,她意识到萧家的仆人正在奋力追逐着这辆车。赵盼儿情知形势不对,她没再阻止萧谓,而是捂着砰砰乱跳的心脏坐了回去。
萧谓七拐八绕地将马车驶进了一条偏僻的巷子,确认后面无人跟来,才略松了口气,将马车勒停在一棵参天大树之下。好了,甩掉他们了。
赵盼儿跳下车,惊疑不定地看着萧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萧谓迟疑地答道:他不会救顾千帆的,你被他骗了。
为什么?赵盼儿试图从萧谓的脸上探找到说谎的痕迹,可在内心深处,她直觉萧谓没有骗她。
因为《夜宴图》对于皇后而言,就是一个记载了她耻辱过去的铁证。所以她在听到顾千帆和我爹的那些身世流言之后,就开始怀疑我爹一直向她隐瞒这幅画的存在,是早有异心。而为了证明自己对皇后的忠心,我爹在今天见了刘国舅之后,已经一口咬定他和顾氏当年是因怨和离,对于他和顾千帆,除了帽妖案之外,根本就没有半点香火情分。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怎么可能还去救顾千帆?
萧谓的语气冷酷而生硬,赵盼儿很难辨别萧谓说没有半点香火情分时,他究竟是单纯指代顾千帆和萧钦言,还是在控诉自己的父子关系。赵盼儿几次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觉得他狠心吧?可他从来就是这样的人,要不然根本爬不到如今的位置,在他心中,什么父子亲情都是狗屁,权势才是最重要的。萧谓戏谑地瞟了赵盼儿几眼,大嫂啊,瞧你平常也挺聪明的,怎么今天居然犯糊涂跑来求他了?你难道不知道顾千帆有多恨他吗?
赵盼儿没有应声,眼神却一点一点地暗淡了下来。
萧谓想到了什么,脸色却渐渐变了:你早就知道?难道,你也知道你爹是被我爹
赵盼儿轻声而坚定地娓娓道来:我早就猜到萧相公虽然不是那天砸伤我的幕后指使,但千帆被捕入狱之后,却可能会对我起了杀心。毕竟只要把我伪装成是齐牧一派所杀,千帆和他身上的嫌疑就能很快洗清。可只要能尽快救出千帆,哪怕我再恨你爹,哪怕拼着性命不要,哪怕以后千帆以后会不高兴,我仍然要这么做。
萧谓嘴巴微张,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半晌才有些酸涩地说:你对顾千帆可真好。难怪他宁愿割血还亲,也要娶你。
赵盼儿微微摇了摇头:他对我更好。只是我还是道行浅了一层,没想到萧相公竟然会一边笑着宽慰我,一边安排着怎么杀我。说到这里,赵盼儿朝萧谓一福:多谢你。可是,你不是很恨千帆吗?为什么还要救我?
萧谓沉默良久,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困扰了他很久:因为因为毕竟是我大哥,因为他在帽妖案时救过我的性命啊。因为我虽然嫉妒他,却并不想他死。
萧谓注意到赵盼儿看他的表情突然柔和了下来,他不习惯向人剖白内心,更不习惯被人拿那副神情看着。最终,他深吸一口气道:你赶紧回去吧,这些天最好只待在永安楼,别落单,人越多,我爹就越不敢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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