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在王大伯母听来简直是催命的,她差点跌落下来,她说道:“娘娘、娘娘深夜来到,是有什么事儿吗?”
赵蘅玉摇头说道:“大伯母,这就是我的家。”
王大伯母挤出一个快要哭的笑脸,躬身请赵蘅玉进去,背对着赵蘅玉,王大伯母狠狠瞪一眼王则:“王则!我们一家人都要被你害死了。”
皇后对王则有真有了情?
这情谊可是太要命了些。
赵蘅玉走到了后院,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一切却又有些陌生。
她看到王则桌上乱糟糟地铺满了书和纸,应当是在为开年的春闱做准备。
去年秋闱,王则已经中了举人,今年春闱继续考,若是幸运的话,能做一个贡士,将来还能谋得一官半职。
王则跟在赵蘅玉后来走了过来,看见赵蘅玉盯着自己的文章看,不由得面色一赧,他悄悄压住了自己的文章,说道:“娘娘,我的文章粗鄙,经不得看。”
王则心里悄悄叹一口气,原本以为若是能过了会试,便能在王大伯母面前扬眉吐气,他和赵蘅玉的日子会一步步过得红火,说不准,在未来某一天,他能当官,还能为赵蘅玉挣个诰命。
可原来,他最不切实际的想象,在赵蘅玉看来都不值一提。
赵蘅玉坐在桌旁,她说:“王郎,不要叫我娘娘。”
王则仔细看她一眼:“玉娘,你有心事?”
赵蘅玉说不清楚心里的事,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如何去说,她悠悠叹口气:“王郎,你去睡吧,不必管我。”
王则犹豫半晌,终于还是退了下去。
赵蘅玉坐在桌边,满腹愁思。
窗外开始下着小雨,渐渐细细雨声变大,不多时已经是倾盆大雨。
赵蘅玉拿起王则的文章,看了许久。
她拿起纸笔,开始写字。
她放下纸笔,忽然听见噼噼啪啪雨声中,木门吱呀声响起。
赵蘅玉抬头,惊愕看到赵珣出现在了跟前。
他穿着一身鸦青的衣裳,被雨彻底淋湿,变成暗黑的颜色,他乌发上水滴不停往下滴,眉梢也滚滚落下雨水。
赵蘅玉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你……做什么?”
“蘅蘅,我受够了。”
他一步一步逼近着她,从腰间拔出了冒着寒芒的匕首。
赵蘅玉一时间以为他受够了自己,准备一刀捅死她。
赵珣抓住赵蘅玉的手,将她拽到桌边,赵蘅玉闭着眼尖叫一声,却被一声轰然的雷声盖住了。
赵珣手起刀落,毫不迟疑,唯一的变数在赵蘅玉这里,赵蘅玉用了极大的力气挣开了他的手。
赵蘅玉小心睁开眼,看见赵珣手背出现了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赵蘅玉声音发颤:“你……做什么?”
他用带着血的手掌轻轻摸上赵蘅玉的脸颊,赵蘅玉睫毛抖了抖,没有避开。
赵珣眉梢带着水汽,他说道:“蘅蘅,你舍不得我受伤,你在乎我,为何偏偏嘴硬?”
他搂住赵蘅玉:“回宫吧,蘅蘅。”
比起脉脉柔情,他还是习惯于威逼利诱,这是他的生存手段。
不能伤害她,也不能伤害旁人。
他能拿来要挟的,只有他自己。
他忐忑又卑微,他害怕在她心里,这唯一的砝码,轻若鸿毛。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赵蘅玉面色惨白, 她缩在赵珣的怀里,只会翻来覆去地喃喃道:“你疯了。”
但是她已然招惹了这个疯子,除非和他长长久久, 她是必然不得善终了。
赵蘅玉认命般地合上了眼,奇怪的是, 一想到和这个疯子长长久久,她竟然没有觉得害怕, 而是觉得安心。
她定然也疯了。
赵蘅玉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说道:“好。”
赵珣心里一喜,可是人的欲望无穷,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不满足。
他不由得想, 赵蘅玉是为什么答应了他, 莫非是因为他跟来了桑子村, 让她察觉到了危险?
是为了保护王则?
赵珣压抑住眼中猩红的妒意, 他紧紧抱住赵蘅玉, 张嘴将她的乌发咬在齿间。
赵蘅玉推开赵珣, 她沉声说道:“不过,我们要约法三章。”
赵珣拧眉:“约法三章?”
他直直地看向赵蘅玉, 说道:“我不和你做假夫妻。”
赵蘅玉被他的直白呛到失语,过了半晌, 她才说道:“且不提这个。”
她看了一眼赵珣尚在流血的手背,她道:“我要你不要偏激,要克制,无论是对自己、对我还是对朝堂之事。”
赵珣痛快答应:“好。”
赵蘅玉望着赵珣, 有些忧愁, 虽然答应了他, 可是赵蘅玉对未来依旧有些不确定。
赵珣也回望着她, 忽然间,他笑出了声。
赵蘅玉一愣:“怎么?”
赵珣用手指轻轻地抹去赵蘅玉脸颊上的血痕,他道:“小花猫。”
屋外狂风暴雨不知何时停歇了,赵蘅玉看进了赵珣带着火簇的眸子里,有种雨后初霁的安宁之感。
夜已经很深,赵蘅玉想要就在王家将就一夜,可是赵珣却不知在意着什么,让人带着马车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折腾了一宿,到了宫中,已经快要天亮。
马车里,赵珣一路上将赵蘅玉抱在怀里,赵蘅玉已经安静地睡着了,赵珣却亢奋得神采奕奕。
马车悠悠停了下来,赵珣抱着赵蘅玉下了马车,李德海等人见状要来搭手,却被赵珣眼神吓退。
赵珣竖起手指,轻轻“嘘”了一声。
天色青苍微茫,宫道上,赵珣稳稳抱住赵蘅玉,她的衣摆长长的拖在青石砖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赵珣将赵蘅玉抱入延福殿,放在寝殿床榻之上,赵蘅玉睡得迷糊,却紧紧抱着赵珣的胳膊不松,赵珣心中一动,想要俯身下来同赵蘅玉一起睡一个囫囵觉,只是想到就要到早朝的时候,他面露挣扎,还是松开了她。
起身、更衣、上朝,赵珣按部就班,今日的一切却都让他心不在焉。
他只想快点回去抱着赵蘅玉睡一觉。
礼部尚书的一句话让他回了下神。
“春闱在即。”
赵珣拧了拧眉,想到了王则。
想到了他站在窗外时,看赵蘅玉认真读王则文章,给王则写字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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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闱之事赵珣只是略有在意,很快他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这几日,他满脑子都在想着獬儿的满岁。
赵蘅玉生产之时,他没能够陪他们母子,这件事赵珣格外在意,只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弥补了。
于是周岁礼他卯足了心思预备着大操大办。
赵蘅玉无奈,却只能由着他去了。
抓周礼上,所有人都来了。
太皇太后高坐在上,低头望着獬儿,看不出有什么神色。
赵瑜恭敬站在一旁,略带好奇地看着小侄子。
赵珣对赵瑜从不宽容,宫人都以为,他生性就不喜小孩,但今日一见,宫人们暗自惊诧。赵珣亲自将獬儿抱了出来,小心翼翼放在床前陈设的梨花木大案上,大案用红绸铺着,底下还垫着厚厚的茵褥。
獬儿众星捧月一般被所有人望着,往红绸上爬来爬去,只见红绸上摆满了印章、经书、笔、墨、纸、砚还有钱币吃食和玩具。
獬儿胖胖小小的身子扭来扭去,瞪大了眼睛,四处好奇地望望。
他伸着胖胖的手,就要去够一块桂花糕,赵珣面色一变,准备抓周的宫人顿时悔不当初。
赵珣扬声:“李德海。”
李德海举着黑漆托盘走了过来,那托盘中放着四四方方一物件,被红绸盖着,看不出究竟。
赵珣扯开了红绸,只见里面赫然放着一尊玉玺。
赵蘅玉手指一抖,站在她身旁的赵瑜也是身子僵硬。
赵珣将玉玺放在红绸之上。
赵蘅玉紧张地看着獬儿,这时她情愿獬儿对那一块桂花糕感兴趣,但是獬儿却直愣愣地看着玉玺,慢吞吞爬了过来,一把将玉玺抓在手里。
獬儿咯咯笑了起来。
赵珣大笑着将獬儿抱起。
四周一阵恭贺之声。
獬儿在赵珣怀里挣扎不休,赵珣无奈将他放下,獬儿一手紧紧抓着玉玺,另一手也不闲着,又去抓了一把镶满宝石的小匕首。
赵珣愈发高兴,直言这孩子像他。
獬儿握着匕首慢慢挪到赵瑜的跟前,他扒拉着赵瑜的衣裳,不让赵瑜走,赵瑜就僵在那里,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