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风景照片而已,一棵树而已。
但心中的疑问变多起来后,一棵简单的树也足以成为他怀疑的证据。
顾稔微微愣了一下;“差点忘了,你从小就过目不忘。”
回忆起姜简小时候,顾稔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
他看着指针另一端远远站立的人,心念一动。镶嵌的钻石依次绽开,仿佛在指针上铺开了一条晶莹的道路,将指针尖端与表盘中央连通。
顾稔向姜简伸出手:“走近点,我好久都没有这么近看你了。”
钟洵在身侧轻轻拽住他,有些紧张。
姜简反手握住,看向顾稔;“他能一起来吗?”
“当然,为什么不呢?”
得到顾稔的肯定,两人相继踏上钻石绽开的路,走到表盘中央,星空的轨迹似乎更加清晰,每一条轨迹都像一条树枝,而每一颗旋转的星球都像是树枝上的一片叶。
顾稔歪头看了一眼两人牵着的手,撇了撇嘴:“你找的男朋友真不错,不仅把我当成有问必答的树洞,还动不动就威胁我。”
钟洵心中一震,很快稳住身形避免脚下踉跄,瞪大眼睛看向顾稔。
顾稔,就是意识之树本身?
姜简同样震惊地看向顾稔。
将他捡回来的第一任养父一般的人,竟然是树?!
“不是,你俩别这么看着我。”顾稔感觉自己被这两人直勾勾的目光盯得仿佛自己没穿衣服,“树本就是从费泽尔的意识中诞生的,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意识?”
刚诞生时,它的意识很简单,就是生长。
费泽尔的观测带给他新生,他提供给它多少精神力,它就生长多少。
那时他们之间还算不上寄主与宿主的关系,它本能地对费泽尔抱有感激之情,在一个初夏傍晚,它在虫鸣声中带费泽尔来到了自己的意志世界。
然而它没有意识到,它将独属于自己的秘密分享给了一个有贪欲的人类。
它对费泽尔的慷慨变成了费泽尔对它不断索取的开始,他不顾它的意愿,擅自将其他人也带到了它的小世界。
他有着强大的精神,有费泽尔在它就能一直存在。
费泽尔也似乎察觉到了它对存在的渴望,不惜以自己的生命做威胁,逼迫它在他面前一次次让步,一次次妥协,不仅容忍他不断带人进来,还被他凌厉的精神窃取了部分创造新世界的能力,逐渐演变成后来畸形的宿主与寄主的关系。
“……你这真不是被费泽尔PUA了吗?”钟洵靠在表盘中央的站台边缘,“和他一比,我这哪里算威胁?叫友好协商还差不多。”
顾稔轻哼:“费泽尔死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和宿主说过话了,他们想知道什么都是从前任记忆里获取,或者自己探索。这么长时间以来,你是第一个让我找回和费泽尔相处的那种感觉的人。”
“我和费泽尔能一样吗?”钟洵走到姜简身边,揽过他,“费泽尔是野心家,而我只想救我媳妇儿。”
没等顾稔回答,钟洵便继续道:“那天在他家门口的人是你吧?本来准备敲门,但被我突然出现惊走了的那位先生,你原本就打算救姜简的,对吗?”
钟洵的话语掷地有声,听得姜简眉心不禁跳了一下。
他顺着钟洵的话继续想下去:“所以姜繁带我出去才会出现落点错误,我们被迫分开,所以你才那么恰恰好就在电子城后巷捡到了我?”
顾稔无语地看着眼前两个人无比默契,你一言我一语,把他要说的话都说了。
他动了动嘴唇,思绪飘到很久很久以前。
等两人双双看向他时,缓缓开口。
“树本身的确是有自己的意识,‘顾稔’只是树生出的其中一抹意识。树……也就是我的世界本来是静止的,只是一片空间,没有时间维度。
“费泽尔进来之后,这个世界才有了生长,有生命,时间流逝也伴随出现。我们所在的这个星空长廊,并不是你们所知道地图外,或者是缝隙地带,而是这个世界时间维度的形态。
“那时唐尹刚取代费泽尔后没多久,这里外来的人多了起来,但他们都没有像宿主那样和树建立联系,生命的流逝别无二致,自然也会生老病死。最开始费泽尔死在树下,什么都没有发生,在空中化为虚无,但是逝去的人越多,本应该完全消散的意识不能立刻被抹杀,对世界构成了威胁。”
钟洵拧眉:“什么意思?”
顾稔翻了他一眼:“这里是意识先行的世界,意识存在就有可能借助树的力量创造出实体存在,本该死去的意识有可能会复活,这点一旦被这些人所察觉,当然是很危险的。”
姜简了然:“……所以才有了荒芜之地,对吗?的确用意识废墟更合适。”
“没错,荒芜之地原本就是为此形成的。在实体消亡的瞬间将没有立刻消散的意识收集起来,再慢慢炼化。不过,有些从外面世界进来的人真的很难炼化。”
两人同时想到了沈虑。
那可是异调科重明小队的前王牌队长啊。
“荒芜之地诞生之初和我原本的世界形态一样,是静止的,没有时间维度。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时间星河里有一条支流流进了荒芜之地,试图把荒芜之地纳入时间的管辖范围。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在荒芜之地里切断流向,控制在一片区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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