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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西县派出所。
    玻璃门缓缓打开,男人面色沉郁地走出来,一声不吭的先行上车。
    妮娜扶着酒气熏天的牧橙跟在后头,闻讯而来的大光则负责善后,接手她的所有随身物品。
    牧橙今晚跟做了个噩梦似的,喝到正兴起时,同伴与隔壁桌打起来,有了报了警,于是一行人全被带进局子里。
    因为其中两个朋友曾有过吸毒史,所以警察要求她把毒品检测全做了个遍,确定是阴性才肯放人。
    上车前,大光见车上男人的脸色实在难看,忍不住叮嘱两句,“大橙子,你等会儿跟洲哥好好说,乖乖认个错,啥事没有。”
    牧橙仍在半醉不醒中,脾气也硬,“我没做错,凭什么认错。”
    大光清楚今晚必然血雨腥风,摇了摇头。
    “欸,你个小狗脾气,说了也不听。”
    身旁的妮娜自始至终没吱声,只是默默给她递水递纸巾。
    到底是牧洲的家务事,上来就直接干涉显得不大礼貌。
    她是黏人没错,但就事论事,该有的分寸感不能少。
    *
    商务车径直拐进物流公司的铁闸门,车刚停稳,牧洲接到魏东打来的电话。
    两人出门太急,不小心吵醒隔壁房的东哥夫妇,牧洲怕他们担心没说实话,只说牧橙在外喝醉,他去接她回来。
    可魏东看他慌不择路的神色自然不信,电话打到大光那里,了解事情缘由之后,赶忙找警局认识的朋友帮忙处理,所幸最后只是虚惊一场。
    魏东在电话那头沉声劝:“你好好跟她说,别发火。”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魏东毫不客气地拆穿他的伪装,“我听你这声音都要爆炸了。”
    牧洲深深呼吸,胸口那团燎原的火团怎么都压不下去。
    等车上的其他人全下车,他疲倦地靠向座椅,揉了揉额头,有种无计可施的落寞感,“老实说,我是不是一个很不称职的哥哥?”
    “你该做的能做的,都做得足够好了。”
    魏东轻声安抚,“牧橙心不坏,只是没人告诉她以后的路怎么走,你作为哥哥应该要好好引导,一味地妥协只会把她往深坑里推。”
    其实同样的话,妮娜也曾说过。
    牧洲怎么可能不懂这个道理,只是每当他面对牧橙,亏欠心总会占据大多理智。
    他时常会想起那年跑去当兵时,稚嫩的小姑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追着火车跑,撕心裂肺地大喊“哥哥”。
    在她最需要关心的时候他选择逃离,逃避自己该承担的责任。
    牧橙在舅妈家待了两年,舅妈人不好不坏,可拮据的家庭条件令她自顾不暇,牧橙无人管教,成绩也跟着一落千丈,后来跟了坏朋友,逐渐成为遭人非议的小太妹。
    所以,她变成现在这样,牧洲难辞其咎。
    *
    一楼办公室内。
    大光很快端来醒酒茶,妮娜看着牧橙喝下,笑眯眯地拉着她谈天说地,试图模糊今晚发生的糟心事。
    聊到兴头上,牧橙胃里翻江倒海,捂着嘴飞速往外跑。
    牧洲刚准备开门,门从里面被人推开,牧橙穿过他跑向不远处的黑车,单手扶着车窗“哇啦哇啦”的狂吐。
    妮娜紧随其后跟出来,原想上前给她送纸巾,牧洲倏然按住她的手。
    她抬头看他,男人面色泛青,呼吸声压抑沉重,灰暗的瞳孔逐渐收拢。
    眼前这一幕他看过太多次,以往都是心疼大过生气,可是今天,在事情变得更糟以前,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纵这么容下去了。
    派出所的关押间阴冷潮湿,待久了头晕脑热,风一吹,整个人恶心不止,牧橙吐到胆水都出来了,有人递来瓶水,她以为是妮娜或者大光,哑着嗓说了声“谢谢”,狂喝几口漱干净嘴里的酒气。
    等她恢复平静后转身,牧洲就站在她身前,眸光锐利森冷。
    “哥。”
    她并未察觉男人周身散发的寒意,无所谓地拍拍他的肩,下落时被牧洲扣得紧紧的。
    “你干什么?”
    牧橙愣了下,使命挣脱他的束缚,“你放开我!”
    “从今天开始,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公司,哪里都不准去。什么时候脑子清楚了,想做个正常人了,我们再谈其他。”
    她酒醉迷乱,瞪着眼踢他:“你凭什么限制我人身自由?”
    “凭我是你亲哥,我就有资格管你。”
    牧洲眉头拧紧,轻松制住她的手,“平时你瞎闹我不管你,你把老子当成空气,现在都厉害到跟吸毒的人混在一起,我再放任你这么疯下去,迟早会把你毁了。”
    “毁了?”
    她冷笑,“我很早以前就已经毁了。”
    男人喉间收紧,“牧橙...”
    “你之前不管我,现在假惺惺地跑来关心我干什么?”
    牧橙双眼发红,愤怒的嘶吼:“当初我哭着求你不要去当兵,你还不是洒脱地说走就走,你知道我那两年怎么过的吗?那些傻逼同学知道我身后没人,人人都可以欺负我,我要不让自己强大起来,我早就被他们吃得渣都不剩。”
    “我寄人篱下,所以只配吃剩饭剩菜,你每次打电话来我都说我过得很好,然后转身就去帮舅妈做家务带孩子,你寄来的钱她都私吞了,我从没跟你说过,因为人家愿意收留我这个没人要的孩子,我哪还敢有怨言,她要我当牛做马我都得照办。”
    听完这些,身后的妮娜悄悄红了眼,她伸手扯扯牧洲的衣服,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这是牧洲第一次听她说这些,胸腔发冷,疼得一点点撕裂开。
    “以前是我做得不对,我知道我亏欠你...”
    “不,你不知道。”
    模糊不清的醉意全融进无尽的伤感中,她眼眶深红泛水,“妈妈要幸福不要我们,爸爸为了爱情郁郁而终,你有你自己的事业跟生活,只有我是一个人。”
    牧橙抬头看他,喉音嘶哑,“哥,钱不是万能的,它买不到亲情,也弥补不了曾经的伤害。”
    “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钱,我想要爸妈和你都陪在我身边,只有家还在,我就不孤独。”
    话说完,她挣脱开失去束缚力的手,拖着沉重的步子同他们擦身而过。
    妮娜瞥向原地一动不动的牧洲,想了想,选择跟上牧橙,只是在上楼梯前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男人颀长的背影伫立在茫茫黑夜。
    他微微低头,两手无力垂落,仿佛一座高山沉沉压弯他的背脊,默默承受全世界的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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