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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徽韫伸手摸了摸,果然有个小坑在额间,不过有刘海挡着,她抓了抓刘海,抿唇继续蹲在床边凑近看小孩。
    叶灼与宁泰在门外站着。
    听着殿内的欢声笑语,叶灼神思有些恍惚,叶家以前人丁兴旺,他的好几个哥哥都生了孩子,当时叶家比这热闹多了,只可惜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哥哥姐姐们的孩子,是死的死,走丢的走丢,现在物是人非,荒凉的坟墓长草过膝,活着的人杳无音信。
    宁泰看着他有些恍惚:“掌印。”
    叶灼回过神:“皇帝还有几日回京?”
    宁泰:“三日。”
    一直到了晌午,看孩子的人才散,乳娘也去休息了,徽韫趴在床边,两只圆滚滚的大眼睛,麻溜溜的逗着两婴孩,也不知道是使用了什么招数,两婴孩都乐了。
    叶灼站在门口默默看着。
    余奶娘收拾好小孩的尿布与换下来的被褥出来走到他身边:“娘娘昨日偷偷在被窝里哭了一宿。”
    叶灼淡淡转头看向余奶娘。
    他知道余奶娘对他这个“陌生人”向来提防,可是现在愿意主动与他说这样的话,其实也是信任他的表现了。
    余奶娘不是个话多的,很多事情心照不宣,她垂眸浅笑离去:“娘娘就有劳掌印看着了。”
    他微颔首送人。
    徽韫用手指竖在鼻间,两只眼睛一个往左看,一个往右看,两婴孩纷纷愣住,下一秒哈哈大笑。
    叶灼一步步走向:“看来娘娘很喜欢这两个孩子。”
    徽韫头也不回,她知道是叶灼,脸上的笑容也没了:“嗯。”
    叶灼离近伸手压在她发顶,轻轻的揉了两下,徽韫仰起脑袋,凝望着他流畅的下颌线,他居高临下,可是眼神温和宠溺。
    “娘娘不要怕,有奴才在呢。”
    -
    成化帝连夜赶路,三日后抵达京城,然后直奔戚楚斓的墓地,扔下马鞭与宝剑,当即雷霆大怒。
    “谁干的——”
    “陛下息怒啊。”
    “娘娘她是难产走的。”
    “难产?”
    成化帝握紧拳头转身看着一个个跪在地上的太监宫女。
    戚楚斓的胎确实怀得辛苦,可太医署的吴太医没大碍,又怎么会突然早产又突然难产呢?而且偏还是挑在了他不日回宫的前两天,他才不会相信这一切都是意外。
    “为何不等朕回来再入葬?你们到底是想隐藏些什么?袁筝呢?从前伺候戚婕妤的袁筝呢?她人去哪里了?朕要见她!朕要亲自听她告诉朕戚婕妤是难产死的!”
    “这天儿热,放不得,所以太后才让人早早入葬的,至于袁筝,正是因为她伺候婕妤不利,导致婕妤早产,所以太后将她处死了。”
    “死了?”
    “是。”
    “好一招瞒天过海,好一招欲盖弥彰,把人都当傻子玩吗……”
    成化帝咬牙切齿的发出笑声,视线盯着长乐宫的方向,火急火燎的带着人赶过去,长乐宫得知成化帝回来,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陛下,陛下,太后她病了,刚刚服过药,陈太医特意叮嘱,要少操劳,现在不便见人,陛下过些时日再过来吧,陛下……”
    “起开!”
    成化帝推开怀英嬷嬷,凶神恶煞的盯着萧太后,萧太后扫过他眼眶里血丝,没想到时隔几个月没见,在战场上经历过磨炼的成化帝,此刻竟有了几分血性,比起先前的软弱刚硬不少。
    成化帝此去西南,与将士们同吃同住,见多了沙场啼血,也感受到了什么叫男子汉大丈夫,比起从前被圈养的京城的自己,眼下的他多了几分君王的刚毅,也有了主见和狠决。
    萧太后看向成化帝手里的剑:“皇帝提着剑闯入长乐宫,难不成是想杀了哀家不成。”
    怀英嬷嬷心惊,握住成化帝的剑,努力往下一压:“陛下三思啊。”
    “起开!”
    成化帝干脆挥刀,砍伤了怀英嬷嬷的手,然后提着沾染鲜血的剑,朝太后的方向步步紧逼,此刻他的眼神坚毅强势,因为愤怒与痛苦涌上心头,他此刻恨不得杀了面前的人,可是理智却告诉他不能。
    弑母这样的罪名他可担待不起!
    不过……
    “母后!”
    成化帝的声音压抑而汹涌。
    萧太后心惊。
    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有种的成化帝,她压制了二十八年的皇帝竟挥刀向她,毫无退让,并且还是为了那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比起畏惧与匪夷所思,她心中更多的也是愤怒。
    萧太后是先帝的结发之妻,可是自生下文惠公主后,肚子几年再没有过动静,随着先帝登基,后宫的女人越来越多,她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打算。
    想当年萧太后能怀上成化帝,用尽了天下的奇方妙药,生育那日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为了让成化帝当上太子,萧太后手里沾满了鲜血,为了让成化帝顺利登基,萧太后几乎是杀尽了先帝的儿子。
    如此却换来了这么个下场!
    萧太后泪水打湿了眼眶:“为了这么个儿子,哀家这辈子……值吗?”
    “……”
    对于萧太后的这张亲情牌,成化帝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内心毫无波澜,并且还生出几分可笑。
    “出生在这么个冷血无情的帝王家,母后可问过朕……愿意吗?母后从来就没有关心过儿子到底想不想要,你的心中只有你自己!!!”噔的一声,剑锋插入木板,成化帝青筋暴起,“儿子连自己的出生都选不了!儿子只不过是母后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母后根本就不在意儿子是不是朕!母后在意的只是李萧两家的皇帝!!!”
    “……”
    大殿之内乌泱泱的跪了一群人,可是连轻微的呼吸声都听不见,成化帝与萧太后起争执并非一日两日,可似今日拔刀相见的场景确实是第一次,不过他们依旧认为,这次的事会像往常一样,很快就会被揭过去,只是所有人都想错了,这件事对于成化帝而言,是一生的痛,如鲠在喉,难以释怀。
    “母后诓朕出去!不就是为了伺机对斓儿动手吗?”成化帝落泪,“朕全天下最没用的人!自己的皇后自己做不了主!最后连心爱的女人和孩子也护不住!就连手刃仇家这个小小的愿望都达不成!朕没用!”
    “皇帝会再遇见一个比戚楚斓更好的女人的。”萧太后一脸冷漠,“今年秋,哀家会让皇后替皇帝张罗选秀女,我大周人才济济,必定有几个皇帝看得上眼的。”
    成化帝苦笑:“是吗?”
    萧太后自以为示弱:“这次哀家不会再干预皇帝的决定了。”
    “可是朕的心都已经死了。”
    萧太后:“……”
    “你叫一颗死了的心如何再提起兴趣来?”
    -
    “皇帝回来了,去了长乐宫,听说还带了剑。”宁泰盯着叶灼手里的灵牌,他这几日一直在雕刻,现在已经是初见字形了。
    风一吹,木屑散落,叶灼看着手里的灵牌,灵牌是写有“武安候叶俞”几个字,他的眼神空寂漆黑。
    宁泰不寒而栗,继续说:“听长乐宫那边的人说皇帝似乎很愤怒。”
    李家与萧家闹僵,成化帝作为李家人,平时耳边没少听李家对太后的诋损,再加上母子关系本就不合,现在的裂痕难以修复,他们之间还差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叶灼:“萧太后怎么说的?”
    如水的月光之下,他的脸沉寂而凉薄。
    宁泰盯了一小会儿:“太后说今年秋给皇帝选秀女,这一次太后不会再干预皇帝的选择,太后大概是想通过新人进宫让皇帝忘记吧,戚婕妤虽然生得漂亮,可男人喜新厌旧也是天性,估计皇帝很快就会忘了她,到时候一切就会恢复如常。”
    他似笑非笑的敛住目光:“戚楚斓兴许不是皇帝最爱的,可绝对是皇帝最难忘的。忘不了的。”
    宁泰没经历过情爱,自然不太能动这些事,不过想想也大概能懂,戚楚斓与成化帝的这段感情,中间被太后屡次阻拦,现在又导致两人天人相隔,连个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成化帝午夜梦回,脑子里怕全是戚楚斓泪眼朦胧的样子吧。
    “对了,”宁泰说,“萧家与李家的人,还有楚国公,都送了女人进宫,说是孝敬掌印的。”
    萧金钏的事让外人知道了一件事——宫里和宫外都是叶灼说了算。
    也难怪他们要来巴结了。
    尤其是萧家人。
    可大周的朝政偏偏被这样一群人操控着,岂不讽刺?
    徽韫喜得两胖娃娃后,每天把自己折腾得够呛,夜里非要亲自带他们睡觉,婴儿夜里啼哭,她也从梦中惊醒,抱着小孩在怀里哄,然后冲外面喊:“叶灼~”
    然后一个人的折腾就演化成了两个人的手忙脚乱。
    起初叶灼也是束手无策,以至于每次奶娘进来喂奶,都能看到小皇后和叶灼焦头烂额的样子,画面焦急中带着些滑稽搞笑。
    “叶灼,他在哭,她也在哭,怎么办呐……”
    “快快,抱起来……”
    叶灼被徽韫塞小孩入怀的那一刻,他整个人也变得奇怪了,怀里的肉明明不足十斤,却如千斤重担般,抱轻了怕摔着,抱重了怕折断,实在是为难得紧,正这时,两手空空的徽韫,忽然指着他,叶灼这才发现小孩是尿了。
    徽韫震惊过后是发笑,噗嗤一声乐弯了腰:“她尿尿了。”
    有洁癖的某人极其忍耐又无助的紧闭双眼。
    椒房殿里的宫女太监在传闻中得知叶灼的被公主尿身上然后还给换了尿布的场景后乐个不停。
    话说这场面竟然真的会发生在冷若冰霜的叶某人身上?
    真是不可思议!
    于是平时做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的叶灼此刻只能无奈的呼喊一声:“娘娘……”
    “嘬嘬嘬,来,手手。”徽韫当做没听见,握着婴孩的手,笑容灿烂的逗着他。
    叶灼:“……”
    “张嘴。”
    汤勺已经喂到嘴边,徽韫这才张开小嘴,吸溜着吃下米粥。
    余奶娘只看了一眼,低眉浅笑的退出去。
    吹冷米粥后,叶灼再喂过去,掐着圆润的小脸转过来,那花瓣似的嘴唇,听话的张圆,他眸心漆黑,不由得想起了上一次,给小皇后用嘴喂药的画面,那时小皇后迷迷糊糊中,还吸了一下他的下唇瓣,味道很甜也很润。
    “唔,叶灼,”徽韫转过头,嘴里的粥还没咽下,“这不好吃,我不想吃了。”
    他顺手擦去她唇角的残渣,温柔的眸子缱绻缠人,声音不知因何哑了半分:“那娘娘想吃什么?”
    “唔……”
    她歪头苦想之际,叶灼猝不及防凑近,吓得她登时没了呼吸,对方带着侵略性的视线,稍稍往下一了几寸,她的心跳跟着漏了两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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